宋先生說:因酗酒鬧事而惹起的官司案件一天比一天多,這確實是酗酒造成的禍害,然而話又說回來,對于酒曲本身又談得上有什么罪過呢?在祭祀天地追懷先祖的儀式上,在吟詠詩篇朋友歡宴的時候,都需要有酒。這時就得靠酒曲來造酒了,關(guān)于這一點(diǎn),古代的圣人已經(jīng)說得很清楚了。酒曲原本就是用五谷的精華,通過水凝及風(fēng)化的作用而變化成功的。供醫(yī)藥上用的曲名叫神曲,而用以保持珍貴食物美味的則是紅曲。自古以來制作曲糵的主料和配料的調(diào)制配方不斷改進(jìn),既能延年益壽又能醫(yī)治各種痼疾頑癥,其間的功效真是一言難盡。如果沒有我們祖先的創(chuàng)造發(fā)明和后人的聰明才智,如何能夠使釀酒的技巧達(dá)到這樣完善呢?
酒母
釀酒必須要用酒曲作為酒引子,沒有酒曲,即便有好米好黍也釀不成酒。自古以來用曲釀黃酒,用糵釀“甜酒”。后來的人嫌“甜酒”酒味太薄,結(jié)果導(dǎo)致所謂釀“甜酒”的技術(shù)和制糵的方法都失傳了。制作酒曲可以因地制宜用麥子、面粉或米粉為原料,南方和北方做法不同,但原理同出一轍。做麥曲,大麥、小麥都可以選用。制作酒曲的人,最好選在炎熱的夏天,把麥粒帶皮都用井水洗凈、曬干。把麥粒磨碎,就用淘麥水拌和做成塊狀,再用楮葉包扎起來,懸掛在通風(fēng)的地方,或者用稻草覆蓋使它變黃,這樣經(jīng)過四十九天之后便可以取用了。
制作面曲,是用白面五斤、黃豆五升,加入蓼汁一起煮爛,再加辣蓼末五兩、杏仁泥十兩,混合踏壓成餅狀,再用楮葉包扎懸掛或用稻草覆蓋使它變黃,方法跟麥曲相同。拿著用糯米粉加蓼汁搓和揉成餅,覆蓋使它變黃讓它長出黃毛后才取用,方法和時間也跟前述的相同。在酒曲中加入主料、配料和草藥,少的只有幾種,多的可達(dá)上百種,各地的做法不同,難以一一詳盡論述。
近代,北京用薏米為主要原料制作酒曲后再釀造薏酒,浙江的寧波和紹興則用綠豆為料制作酒曲后再釀造豆酒。這兩種酒都被列為名酒(《酒經(jīng)》一書有所記載)。
制作酒曲時,如果生黃不足,看管不勤,洗抹得不干凈,都會出岔子。幾粒壞的酒曲輕易地就能敗壞人們上百斤的糧食。所以,賣酒曲的人必須要守信用、重名譽(yù),這樣才不會對不起釀酒的人。河北、山東一帶釀造黃酒用的酒曲,大部分都是在江蘇淮安造好后用車船運(yùn)去販賣的。南方釀造紅酒所用的酒曲跟淮安造的相同,都叫做大曲。但淮安賣的酒曲是打成磚塊狀,而南方的酒曲則是做成餅團(tuán)狀。制作酒曲,加進(jìn)辣蓼粉末以便于通風(fēng)透氣,用稻米或麥子作為基本原料,還必須加入已制成酒曲的酒糟作為媒介。這種酒糟不清楚是從哪個年代開始流傳下來的,就像燒礬必須使用舊礬滓來掩蓋爐口一樣。
神曲
制作神曲是專供醫(yī)藥上用的,把它稱為神曲是因為醫(yī)家為了與酒曲相區(qū)別。神曲的制作方法開始于唐代,這種曲不能用來釀酒。制作時只用白面,每百斤加入青蒿、馬蓼和蒼耳三種東西的原汁,拌勻制成餅狀,再用麻葉或楮葉包藏覆蓋著,像制作豆醬黃曲的方法一樣,等到曲面顏色變黃就曬干收藏起來。至于要用其他什么藥配合,則要按醫(yī)生的不同經(jīng)驗而加以酌定,很難列舉出固定的處方。
丹曲
有一種紅曲,它的制作方法是近代才開始研究出來的,它的效果就在于能“化腐朽為神奇”,它的巧妙之處是利用空氣和白米的變化。在自然界中,魚和肉是最容易腐爛的東西,但是只要將紅曲薄薄地涂上一層,即便是在炎熱的暑天也能保持它原來的樣子,放上十來天,蛆蠅都不敢接近,色澤味道都還能保持原樣。這真是一種奇藥??!
制造紅曲用的是秈稻米,不管早晚稻米都可以用。米要舂洗得十分干凈精白,用水浸泡七天,那時的氣味真是臭不堪聞,到這時就把它放到流動的河水中漂洗干凈了(必須要用山間流動的溪水,大河水不能用)。漂洗之后臭味還不能完全消除,把米放入飯甑里面蒸成飯,就會變得香氣四溢了。蒸飯時,先將稻米蒸到半生半熟的狀態(tài),然后就從鍋中取出,用冷水淋澆一次,等到冷卻以后再次將稻米蒸到熟透。這樣蒸熟了好幾石米飯以后,再堆放在一起拌進(jìn)曲種。
曲種一定要用最好的紅酒糟為原料,每一斗酒糟加入馬蓼汁三升,再加明礬水拌和調(diào)勻。每石熟飯中加入曲種二斤,趁熟飯熱時,幾個人一起迅速拌和調(diào)勻,從熱飯拌到飯冷。然后再注意觀察曲種與熟飯相互作用的情況。過一段時間之后,飯的溫度又會逐漸上升,這就說明曲種發(fā)生作用了。飯拌入曲種后,倒進(jìn)籮筐里面,用明礬水淋過一次后,再分開放進(jìn)篾盤中,放到架子上通風(fēng)。這以后就主要是做好通風(fēng)工作,而水火也就派不上什么用場了。
曲飯放入篾盤中時,每個篾盤大約裝載五升。安放這些曲飯的房屋要比較高大寬敞,以防屋頂瓦面上的熱氣侵入。屋向應(yīng)該朝南,用以防止太陽西曬。每兩個小時之中大約要翻拌三次。觀察曲飯的人,在七天之內(nèi)都要日夜守護(hù)在盤架之下,不能熟睡,即便在深更半夜里也要起來好幾次。曲飯要做到起先一看顏色雪白,經(jīng)過一兩天后就變成黑色了。以后的顏色會繼續(xù)變化,由黑色轉(zhuǎn)為褐色,又由褐色轉(zhuǎn)為赭色,再由赭色轉(zhuǎn)為紅色,到了最紅的時候再轉(zhuǎn)回微黃色。通風(fēng)過程中所看到的這一系列的顏色變化,叫做“生黃曲”。這樣制成的紅曲,其價值和功效都比一般的紅曲要高好幾倍。當(dāng)黑色變褐色、褐色又變成紅色時,都要淋澆一次水。變紅以后就不需要再加水了。
制造這種紅曲的時候,造曲的人必須把手和盛物的篾盤、竹席洗得非常干凈。只要有一點(diǎn)兒的渣滓和骯臟的東西,都會使得制作紅曲的工作失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