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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資治通鑒》梁紀·梁紀二十二

梁紀二十二原文

  起旃蒙大淵獻,盡柔兆困敦,凡二年。

  敬皇帝紹泰元年(乙亥,公元五五五年)

  春,正月,壬午朔,邵陵太守劉棻將兵援江陵,至三百里灘,部曲宋文徹殺之,帥其眾還據(jù)邵陵。

  梁王詧即皇帝位于江陵,改元大定;追尊昭明太子為昭明皇帝,廟號高宗,妃蔡氏為昭德皇后;尊其母龔氏為皇太后,立妻王氏為皇后,子巋為皇太子。賞刑制度并同王者,唯上疏于魏則稱臣,奉其正朔。至于官爵其下,亦依梁氏之舊,其勛級則兼用柱國等名。以咨議參軍蔡大寶為侍中、尚書令,參掌選事;外兵參軍太原王操為五兵尚書。大寶嚴整有智謀,雅達政事,文辭贍速,后梁主推心任之,以為謀主,比之諸葛孔明;操亦亞之。追贈邵陵王綸太宰,謚曰壯武;河?xùn)|王譽丞相,謚曰武桓。以莫勇為武州刺史,魏永壽為巴州刺史。

  湘州刺史王琳將兵自小桂北下,至蒸城,聞江陵已陷,為世祖發(fā)哀,三軍縞素,遣別將侯平帥舟師攻后梁。琳屯兵長沙,傳檄州郡,為進取之計。長沙王韶及上游諸將皆推琳為盟主。

  齊主使清河王岳將兵攻魏安州,以救江陵。岳至義陽,江陵陷,因進軍臨江,郢州刺史陸法和及儀同三司宋蒞舉州降之;長史江夏太守王珉不從,殺之。甲午,齊召岳還,使儀同三司清都慕容儼戍郢州。王僧辯遣江州刺史侯瑱攻郢州,任約、徐世譜、宜豐侯循皆引兵會之。

  辛丑,齊立貞陽侯淵明為梁主,使其上黨王渙將兵送之,徐陵、湛海珍等皆聽從淵明歸。

  二月,癸丑,晉安王至自尋陽,入居朝堂,即梁王位,時年十三。以太尉王僧辯為中書監(jiān)、錄尚書、驃騎大將軍、都督中外諸軍事,加陳霸先征西大將軍,以南豫州刺史侯瑱為江州刺史,湘州刺史蕭循為太尉,廣州刺史蕭勃為司徒,鎮(zhèn)東將軍張彪為郢州刺史。

  齊主先使殿中尚書邢子才馳傳詣建康,與王僧辯書,以為:“嗣主沖藐,未堪負荷。彼貞陽侯,梁武猶子,長沙之胤,以年以望,堪保金陵,故置為梁王,納于彼國。卿宜部分舟艫,迎接今主,并心一力,善建良圖?!币颐?,貞陽侯淵明亦與僧辯書求迎。僧辯復(fù)書曰:“嗣主體自宸極,受于文祖。明公倘能入朝,同獎王室,伊、呂之任,僉曰仰歸;意在主盟,不敢聞命?!奔鬃?,齊以陸法和為都督荊、雍等十州諸軍事、太尉、大都督、西南道大行臺,又以宋蒞為郢州刺史,蒞弟簉為湘州刺史。甲戌,上黨王渙克譙郡。己卯,淵明又與僧辯書,僧辯不從。

  魏以右仆射申徽為襄州刺史。

  侯平攻后梁巴、武二州,故劉棻主帥趙朗殺宋文徹,以邵陵歸于王琳。

  三月,貞陽侯淵明至東關(guān),散騎常侍裴之橫御之。齊軍司尉瑾、儀同三司蕭軌南侵皎城,晉州刺史蕭惠以州降之。齊改晉熙為江州,以尉瑾為刺史。丙戌,齊克東關(guān),斬裴之橫,俘數(shù)千人;王僧辯大懼,出屯姑孰,謀納淵明。

  丙申,齊主還鄴,封世宗二子孝珩為廣寧王,延宗為安德王。

  孫易聞江陵陷,棄廣州還,曲江侯勃復(fù)據(jù)有之。

  魏太師泰遣王克、沈烱等還江南。泰得庾季才,厚遇之,令參掌太史。季才散私財,購親舊之為奴婢者。泰問:“何能如是?”對曰:“仆聞克國禮賢,言之道也。今郢都覆沒,其君信有罪矣,搢紳何咎,皆為皁隸!鄙人羈旅,不敢獻言,誠切哀之,故私購之耳?!碧┠宋?,曰:“吾之過也!微君,遂失天下之望!”因出令,免梁俘為奴婢者數(shù)千口。夏,四月,庚申,齊主如晉陽。

  五月,庚辰,侯平等擒莫勇、魏永壽。江陵之陷也,永嘉王莊生七年矣,尼法慕匿之,王琳迎莊,送之建康。

  庚寅,齊主還鄴。

  王僧辯遣使奉啟于貞陽侯淵明,定君臣之禮,又遣別使奉表于齊,以子顯及顯母劉氏、弟子世珍為質(zhì)于淵明,遣左民尚書周弘正至歷陽奉迎,因求以晉安王為皇太子;淵明許之。淵明求度衛(wèi)士三千,僧辯慮其為變,止受散卒千人。庚子,遣龍舟法駕迎之。淵明與齊上黨王渙盟于江北,辛丑,自采石濟江。于是梁輿南渡,齊師北返。僧辯疑齊,擁楫中流,不敢就西岸。齊侍中裴英起衛(wèi)送淵明,與僧辯會于江寧。癸卯,淵明入建康,望硃雀門而哭,道逆者以哭對。丙午,即皇帝位,改元天成,以晉安王為皇太子,王僧辯為大司馬,陳霸先為侍中。

  六月,庚戌朔,齊發(fā)民一百八十萬筑長城,自幽州夏口西至恒州九百馀里,命定州刺史趙郡王睿將兵監(jiān)之。睿,琛之子也。

  齊慕容儼始入郢州,而侯瑱等奄至城下,儼隨方備御,瑱等不能克;乘間出擊瑱等軍,大破之。城中食盡,煮草木根葉及靴皮帶角食之,與士卒分甘共苦,堅守半歲,人無異志。貞陽侯淵明立,乃命瑱等解圍,瑱還鎮(zhèn)豫章。齊人以城在江外難守,因割以還梁。儼歸,望齊主,悲不自勝。齊主呼前,執(zhí)其手,脫帽看發(fā),嘆息久之。

  吳興太守杜龕,王僧辯之婿也。僧辯以吳興為震州,用龕為刺史,又以其弟侍中僧愔為豫章太守。

  壬子,齊主以梁國稱籓,詔凡梁民悉遣南還。

  丁卯,齊主如晉陽;壬申,自將擊柔然。秋,七月,己卯,至白道,留輜重,帥輕騎五千追柔然,壬午,及之于懷朔鎮(zhèn)。齊主親犯矢石,頻戰(zhàn),大破之。至于沃野,獲其酋長,及生口二萬馀,牛羊數(shù)十萬。壬辰,還晉陽。

  八月,辛巳,王琳自蒸城還長沙。

  齊主還鄴,以佛、道二教不同,欲去其一,集二家學(xué)者論難于前,遂敕道士皆剃發(fā)為沙門;有不從者,殺四人,乃奉命。于是齊境皆無道士。

  初,王僧辯與陳霸先共滅侯景,情好甚篤,僧辯為子頠娶霸先女,會僧辯有母喪,未成昏。僧辯居石頭城,霸先在京口,僧辯推心待之,頠兄顗屢諫,不聽。及僧辯納貞陽侯淵明,霸先遣使苦爭之,往返數(shù)四,僧辯不從。霸先切嘆,謂所親曰:“武帝子孫甚多,唯孝元能復(fù)仇雪恥,其子何罪,而忽廢之!吾與王公并處托孤之地,而王公一旦改圖,外依戎狄,援立非次,其志欲何所為乎!”乃密具袍數(shù)千領(lǐng)及錦彩金銀為賞賜之具。

  會有告齊師大舉至壽春將入寇者,僧辯遣記室江旰告霸先,使為之備。霸先因是留旰于京口,舉兵襲僧辯。九月,壬寅,召部將侯安都、周文育及安陸徐度、錢塘杜稜謀之。稜以為難,霸先懼其謀泄,以手巾絞稜,悶絕于地,因閉于別室。部分將士,分賜金帛,以弟子著作郎曇朗鎮(zhèn)京口,知留府事,使徐度、侯安都帥水軍趨石頭,霸先帥馬步自江乘羅落會之。是夜,皆發(fā),召杜稜與同行。知其謀者,唯安都等四將,外人皆以為江旰征兵御齊,不之怪也。

  甲辰,安都引舟艦將趣石頭,霸先控馬未進,安都大懼,追霸先罵曰:“今日作賊,事勢已成,生死須決,在后欲何所望!若敗,俱死,后期得免斫頭邪?”霸先曰:“安都嗔我!”乃進。安都至石頭城北,棄舟登岸。石頭城北接岡阜,不甚危峻。安都被甲帶長刀,軍人捧之,投于女垣內(nèi),眾隨而入,進及僧辯臥室。霸先兵亦自南門入。僧辯方視事,外白有兵,俄而兵自內(nèi)出。僧辯遽走,遇子頠,與俱出閣,帥左右數(shù)十人苦戰(zhàn)于廳事前,力不敵,走登南門樓,拜請求哀。霸先欲縱火焚之,僧辯與頠俱下就執(zhí)。霸先曰:“我有何辜,公欲與齊師賜討?”且曰:“何意全無備?”僧辯曰:“委公北門,何謂無備?”是夜,霸先縊殺僧辯父子。既而竟無齊兵,亦非霸先之譎也。前青州刺史新安程靈洗帥所領(lǐng)救僧辯,力戰(zhàn)于石頭西門,軍敗。霸先遣使招諭,久之乃降。霸先義之,以為蘭陵太守,使助防京口。乙巳,霸先為檄布告中外,列僧辯罪狀,且曰:“資斧所指,唯王僧辯父子兄弟,其馀親黨,一無所問。”

  丙午,貞陽侯淵明遜位,出就邸,百僚上晉安王表,勸進。冬,十月,己酉,晉安王即皇帝位,大赦,改元,中外文武賜位一等。以貞陽侯淵明為司徒,封建安公。告齊云:“僧辯陰圖篡逆,故誅之?!比哉埛Q臣于齊,永為籓國。齊遣行臺司馬恭與梁人盟于歷陽。

  辛亥,齊主如晉陽。

  壬子,加陳霸先尚書令、都督中外諸軍事、車騎將軍、揚、南徐二州刺史。癸丑,以宜豐侯循為太保,建安公淵明為太傅,曲江侯勃為太尉,王琳為車騎將軍、開府儀同三司。

  戊午,尊帝所生夏貴妃為皇太后,立妃王氏為皇后。

  杜龕恃王僧辯之勢,素不禮于陳霸先。在吳興,每以法繩其宗族,霸先深怨之。及將圖僧辯,密使兄子茜還長城,立柵以備龕。僧辯死,龕據(jù)吳興拒霸先,義興太守韋載以郡應(yīng)之。吳郡太守王僧智,僧辯之弟也,亦據(jù)城守。陳茜至長城,收兵才數(shù)百人,杜龕遣其將杜泰將精兵五千奄至,將士相視失色。茜言笑自若,部分益明,眾心乃定。泰日夜苦攻數(shù)旬,不克而退。霸先使周文育攻義興,義興屬縣卒皆霸先舊兵,善用弩,韋載收得數(shù)十人,系以長鎖,命所親監(jiān)之,使射文育軍,約曰:“十發(fā)不兩中者死?!惫拭堪l(fā)輒斃一人,文育軍稍卻。載因于城外據(jù)水立柵,相持數(shù)旬。杜龕遣其從弟北叟將兵拒戰(zhàn),北叟敗,歸于義興。霸先聞文育軍不利,辛未,自表東討,留高州刺史侯安都、石州刺史杜稜宿衛(wèi)臺省。甲戌,軍至義興,丙子,拔其水柵。

  譙、秦二州刺史徐嗣徽從弟嗣先,僧辯之甥也。僧辯死,嗣先亡就嗣徽,嗣徽以州入于齊。及陳霸先東討義興,嗣徽密結(jié)南豫州刺史任約,將精兵五千乘虛襲建康,是日,入據(jù)石頭,游騎至闕下。侯安都閉門藏旗幟,示之以弱,令城中曰:“登陴窺賊者斬!”及夕,嗣徽等收兵還石頭。安都夜為戰(zhàn)備,將旦,嗣徽等又至,安都帥甲士三百開東、西掖門出戰(zhàn),大破之,嗣徽等奔還石頭,不敢復(fù)逼臺城。

  陳霸先遣韋載族弟翙赍書諭載,丁丑,載及杜北叟皆降,霸先厚撫之,以翙監(jiān)義興郡,引載置左右,與之謀議。霸先卷甲還建康,使周文育討杜龕,救長城。將軍黃他攻王僧智于吳郡,不克,霸先使寧遠將軍裴忌助之。忌選所部精兵輕行倍道,自錢塘直趣吳郡,夜,至城下,鼓噪薄之。僧智以為大軍至,輕舟奔吳興。忌入據(jù)吳郡,因以忌為太守。

  十一月,己卯,齊遣兵五千度江據(jù)姑孰,以應(yīng)徐嗣徽、任約。陳霸先使合州刺史徐度立柵于冶城。庚辰,齊又遣安州刺史翟子崇、楚州刺史劉士榮、淮州刺史柳達摩將兵萬人于胡墅度米三萬石、馬千匹入石頭。霸先問計于韋載。載曰:“齊師若分兵先據(jù)三吳之路,略地東境,則時事去矣。今可急于淮南因侯景故壘筑城,以通東道轉(zhuǎn)輸,分兵絕彼之糧運,使進無所資,則齊將之首旬日可致。”霸先從之。癸未,使侯安都夜襲胡墅,燒齊船千馀艘;仁威將軍周鐵虎斷齊運輸,擒其北徐州刺史張領(lǐng)州;仍遣韋載于大航筑侯景故壘,使杜稜守之。齊人于倉門、水南立二柵,與梁兵相拒。壬辰,齊大都督蕭軌將兵屯江北。

  初,齊平秦王歸彥幼孤,高祖令清河昭武王岳養(yǎng)之,岳情禮甚薄,歸彥心銜之。及顯祖即位,歸彥為領(lǐng)軍大將軍,大被寵遇,岳謂其德己,更倚賴之。岳屢將兵立功,有威名,而性豪侈,好酒色,起第于城南,廳事后開巷。歸彥譖之于帝曰:“清河僭擬宮禁,制為永巷,但無闕耳?!钡塾墒菒褐?。帝納倡婦薛氏于后宮,岳先嘗因其姊迎之至第。帝夜游于薛氏家,其姊為父乞司徒。帝大怒,懸其姊,鋸殺之。讓岳以奸,岳不服,帝益怒,乙亥,使歸彥鴆岳。岳自訴無罪,歸彥曰:“飲之則家全。”飲之而卒,葬贈如禮。

  薛嬪有寵于帝,久之,帝忽思其與岳通,無故斬首,藏之于懷,出東山宴飲。勸酬始合,忽探出其首,投于柈上,支解其尸,弄其髀為琵琶,一座大驚。帝方收取,對之流涕曰:“佳人難再得!”載尸以出,被發(fā)步哭而隨之。

  甲辰,徐嗣徽等攻冶城柵,陳霸先將精甲自西明門出擊之,嗣徽等大敗,留柳達摩等守城,自往采石迎齊援。

  以郢州刺史宜豐侯循為太保,廣州刺史曲江侯勃為司空,并征入侍。循受太保而辭不入。勃方謀舉兵,遂不受命。

  鎮(zhèn)南將軍王琳侵魏,魏大將軍豆盧寧御之。

  十二月,癸丑,侯安都襲秦郡,破徐嗣徽柵,俘數(shù)百人。收其家,得其琵琶及鷹,遣使送之曰:“昨至弟處得此,今以相還?!彼没沾髴?。丙辰,陳霸先對冶城立航,悉渡眾軍,攻其水南二柵。柳達摩等渡淮置陳,霸先督兵疾戰(zhàn),縱火燒柵,齊兵大敗,爭舟相擠,溺死者以千數(shù),呼聲震天地,盡收其船艦。是日,嗣徽與任約引齊兵水步萬馀人還據(jù)石頭,霸先遣兵詣江寧,據(jù)險要。嗣徽等水步不敢進。頓江寧浦口,霸先遣侯安都將水軍襲破之,嗣徽等單舸脫走,盡收其軍資器械。

  己未,霸先四面攻石頭,城中無水,升水直絹一匹。庚申,達摩遣使請和于霸先,且求質(zhì)子。時建康虛弱,糧運不繼,朝臣皆欲與齊和,請以霸先從子曇朗為質(zhì)。霸先曰:“今在位諸賢欲息肩于齊,若違眾議,謂孤愛曇朗,不恤國家,今決遣曇朗,棄之寇庭。齊人無信,謂我微弱,必當背盟。齊寇若來,諸君須為孤力斗也!”乃以曇朗及永嘉王莊、丹楊尹王沖之子珉為質(zhì),與齊人盟于城外,將士咨其南北。辛酉,霸先陳兵石頭南門,送齊人歸北,徐嗣徽、任約皆奔齊。收齊馬仗船米,不可勝計。齊主誅柳達摩。壬戌,齊和州長史烏丸遠自南州奔還歷陽。

  江寧令陳嗣、黃門侍郎曹朗據(jù)姑孰反,霸先命侯安都等討平之。霸先恐陳曇朗亡竄,自帥步騎至京口迎之。

  交州刺史劉元偃帥其屬數(shù)千人歸王琳。

  魏以侍中李遠為尚書左仆射。

  魏益州刺史宇文貴使譙淹從子子嗣誘說淹,以為大將軍,淹不從,斬子嗣。貴怒,攻之,淹自東遂寧徙屯墊江。

  初,晉安民陳羽,世為閩中豪姓,其子寶應(yīng)多權(quán)詐,郡中畏服。侯景之亂,晉安太守賓化侯云以郡讓羽,羽老,但治郡事,令寶應(yīng)典兵。時東境荒饉,而晉安獨豐衍。寶應(yīng)數(shù)自海道出,寇抄臨安、永嘉、會稽,或載米粟與之貿(mào)易,由是能致富強。侯景平,世祖因以羽為晉安太守。及陳霸先輔政,羽求傳郡于寶應(yīng),霸先許之。

  是歲,魏宇文泰諷淮安王育上表請如古制降爵為公,于是宗室諸王皆降為公。

  突厥木桿可汗擊柔然主鄧叔子,滅之,叔子收其馀燼奔魏。木桿西破嚈噠,東走契丹,北并契骨,威服塞外諸國。其地東自遼海,西至西海,長萬里,南自沙漠以北五六千里皆屬焉。木桿恃其強,請盡誅鄧叔子等于魏,使者相繼于道。太師泰收叔子以下三千馀人付其使者,盡殺之于青門外。

  初,魏太師泰以漢、魏官繁,命蘇綽及尚書令盧辯依《周禮》更定六官。

  敬皇帝太平元年(丙子,公元五五六年)

  春,正月,丁丑,魏初建六官,以宇文泰為太師、大冢宰,柱國李弼為太傅、大司徒,趙貴為太保、大宗伯,獨孤信為大司馬,于謹為大司寇,侯莫陳崇為大司空。自馀百官,皆仿《周禮》。

  戊寅,大赦,其與任約、徐嗣徽同謀者,一無所問。癸未,陳霸先使從事中郎江旰說徐嗣徽使南歸,嗣徽執(zhí)旰送齊。

  陳茜、周文育合軍攻杜龕于吳興。龕勇而無謀,嗜酒常醉,其將杜泰陰與茜等通。龕與茜等戰(zhàn),敗,泰因說龕使降,龕然之。其妻王氏曰:“霸先仇隙如此,何可求和!”因出私財賞募,復(fù)擊茜等,大破之。既而杜泰降于茜,龕尚醉未覺,茜遣人負出,于項王寺前斬之。王僧智與其弟豫章太守僧愔俱奔齊。

  東揚州刺史張彪素為王僧辯所厚,不附霸先。二月,庚戌,陳茜、周文育輕兵襲會稽,彪兵敗,走入若邪山中,茜遣其將吳興章昭遠追斬之。東陽太守留異饋茜糧食,霸先以異為縉州刺史。

  江州刺史侯瑱本事王僧辯,亦擁兵據(jù)豫章及江州,不附霸先。霸先以周文育為南豫州刺史,使將兵擊湓城,庚申,又遣侯安都、周鐵虎將舟師立柵于梁山,以備江州。

  癸亥,徐嗣徽、任約襲采石,執(zhí)戍主明州刺史張懷鈞送于齊。

  后梁主擊侯平于公安,平與長沙王韶引兵還長沙。王琳遣平鎮(zhèn)巴州。

  三月,壬午,詔雜用古今錢。

  戊戌,齊遣儀同三司蕭軌、庫狄伏連、堯難宗、東方老等與任約、徐嗣徽合兵十萬入寇,出柵口,向梁山。陳霸先帳內(nèi)蕩主黃叢逆擊,破之,齊師退保蕪湖。霸先遣定州刺史沈泰等就侯安都,共據(jù)梁山以御之。周文育攻湓城,未克,召之還。夏,四月,丁巳,霸先如梁山巡撫諸軍。

  乙丑,齊儀同三司婁睿討魯陽蠻,破之。

  侯安都輕兵襲齊行臺司馬恭于歷陽,大破之,俘獲萬計。

  魏太師泰尚孝武妹馮翊公主,生略陽公覺;姚夫人生寧都公毓。毓于諸子最長,娶大司馬獨孤信女。泰將立嗣,謂公卿曰:“孤欲立子以嫡,恐大司馬有疑,如何?”眾默然,未有言者。尚書左仆射李遠曰:“夫立子以嫡不以長,略陽公為世子,公何所疑!若以信為嫌,請先斬之?!彼彀蔚抖?。泰亦起,曰:“何至于是!”信又自陳解,遠乃止。于是群公并從遠議。遠出外,拜謝信曰:“臨大事不得不爾!”信亦謝遠曰:“今日賴公決此大議?!彼炝⒂X為世子。

  太師泰北巡。

  五月,齊人召建安公淵明,詐許退師,陳霸先具舟送之。癸未,淵明疽發(fā)背卒。甲申,齊兵發(fā)蕪湖,庚寅,入丹楊縣,丙申,至秣稜故治。陳霸先遣周文育屯方山,徐度頓馬牧,杜稜頓大航南以御之。

  齊漢陽敬懷王洽卒。

  辛丑,齊人跨淮,立橋柵渡兵,夜至方山。徐嗣徽等列艦于青墩,至于七磯,以斷周文育歸路。文育鼓噪而發(fā),嗣徽等不能制;至旦,反攻嗣徽。嗣徽驍將鮑砰獨以小艦殿軍,文育乘單舴艋與戰(zhàn),跳入艦中,斬砰,仍牽其艦而還。嗣徽眾大駭,因留船蕪湖,自丹楊步上。陳霸先追侯安都、徐度皆還。

  癸卯,齊兵自方山進及倪塘,游騎至臺,建康震駭。帝總禁兵出頓長樂寺,內(nèi)外纂嚴。霸先拒嗣徽等于白城,適與周文育會。將戰(zhàn),風(fēng)急,霸先曰:“兵不逆風(fēng)。”文育曰:“事急矣,何用古法!”抽槊上馬先進,眾軍從之,風(fēng)亦尋轉(zhuǎn),殺傷數(shù)百人。侯安都與嗣徽等戰(zhàn)于耕壇南,安都帥十二騎突其陳,破之,生擒齊儀同三司乞伏無勞。霸先潛撤精卒三千配沈泰渡江,襲齊行臺趙彥深于瓜步,獲艦百馀艘,粟萬斛。

  六月,甲辰,齊兵潛至鐘山,侯安都與齊將王敬寶戰(zhàn)于龍尾,軍主張纂戰(zhàn)死。丁未,齊師至幕府山,霸先遣別將錢明將水軍出江乘,邀擊齊人糧運,盡獲其船米。齊軍乏食,殺馬驢食之。庚戌,齊軍逾鐘山,霸先與眾軍分頓樂游苑東及覆舟山北,斷其沖要。壬子,齊軍至玄武湖西北,將據(jù)北郊壇,眾軍自覆舟東移頓壇北,與齊人相對。

  會連日大雨,平地水丈馀,齊軍晝夜坐立泥中,足指皆爛,懸鬲以爨,而臺中及潮溝北路燥,梁軍每得番易。時四方壅隔,糧運不至,建康戶口流散,征求無所。甲寅,少霽,霸先將戰(zhàn),調(diào)市人得麥飯,分給軍士,士皆饑疲。會陳茜饋米三千斛、鴨千頭,霸先命炊米煮鴨,人人以荷葉裹飯,婫以鴨肉數(shù)臠。乙卯,未明,蓐食,比曉,霸先帥麾下出莫府山。侯安都謂其部將蕭摩訶曰:“卿驍勇有名,千聞不如一見。”摩訶對曰:“今日令公見之?!奔皯?zhàn),安都墜馬,齊人圍之,摩訶單騎大呼,直沖齊軍,齊軍披靡,安都乃免。霸先與吳明徹、沈泰等眾軍首尾齊舉,縱兵大戰(zhàn),安都自白下引兵橫出其后,齊師大潰,斬獲數(shù)千人,相蹂籍而死者不可勝計。生擒徐嗣徽及其弟嗣宗,斬之以徇,追奔至于臨沂。其江乘、攝山、鐘山等諸軍相次克捷,虜蕭軌、東方老、王敬寶等將帥凡四十六人。其軍士得竄至江者,縛荻筏以濟,中江而溺,流尸至京口,翳水彌岸;唯任約、王僧愔得免。丁巳,眾軍出南州,燒齊舟艦。

  戊午,大赦。己未,解嚴。軍士以賞俘貿(mào)酒,一人裁得一醉。庚申,斬齊將蕭軌等,齊人聞之,亦殺陳曇朗。霸先啟解南徐州以授侯安都。

  侯平頻破后梁軍,以王琳兵威不接,更不受指麾;琳遣將討之。平殺巴州助防呂旬,收其眾,奔江州,侯瑱與之結(jié)為兄弟。琳軍勢益衰,乙丑,遣使奉表詣齊,并獻馴象。江陵之陷也,琳妻蔡氏、世子毅皆沒于魏,琳又獻款于魏以求妻子;亦稱臣于梁。

  齊發(fā)丁匠三十馀萬,修廣三臺宮殿。

  齊顯祖之初立也,留心政術(shù),務(wù)存簡靖,坦于任使,人得盡力。又能以法馭下,或有違犯,不容勛戚,內(nèi)外莫不肅然。至于軍國機策,獨決懷抱;每臨行陣,親當矢石,所向有功。數(shù)年之后,漸以功業(yè)自矜,遂嗜酒淫泆,肆行狂暴;或身自歌舞,盡日通宵;或散發(fā)胡服,雜衣錦彩;或袒露形體,涂傅粉黛;或乘牛、驢、橐駝、白象,不施鞍勒;或令崔季舒、劉桃枝負之而行,擔(dān)胡鼓拍之;勛戚之第,朝夕臨幸,游行市里,街坐巷宿;或盛夏日中暴身,或隆冬去衣馳走;從者不堪,帝居之自若。三臺構(gòu)木高二十七丈,兩棟相距二百馀尺,工匠危怯,皆系繩自防,帝登脊疾走,殊無怖畏;時復(fù)雅舞,折旋中節(jié),傍人見者莫不寒心。嘗于道上問婦人曰:“天子何如?”曰:“顛顛癡癡,何成天子!”帝殺之。

  婁太后以帝酒狂,舉杖擊之曰:“如此父生如此兒!”帝曰:“即當嫁此老母與胡?!碧蟠笈?,遂不言笑。帝欲太后笑,自匍匐以身舉床,墜太后于地,頗有所傷。既醒,大慚恨,使積柴熾火,欲入其中。太后驚懼,親自持挽,強為之笑,曰:“向汝醉耳!”帝乃設(shè)地席,命平秦王歸彥執(zhí)杖,口自責(zé)數(shù),脫背就罰,謂歸彥曰:“杖不出血,當斬汝?!碧笄白员е?,帝流涕苦請,乃笞腳五十,然后衣冠拜謝,悲不自勝。因是戒酒,一旬,又復(fù)如初。

  帝幸李后家,以鳴鏑射后母崔氏,罵曰:“吾醉時尚不識太后,老婢何事!”馬鞭亂擊一百有馀。雖以楊愔為宰相,使進廁籌,以馬鞭鞭其背,流血浹袍。嘗欲以小刀嫠其腹,崔季舒托俳言曰:“老小公子惡戲。”因掣刀去之。又置愔于棺中,載以轜車。又嘗持槊走馬,以擬左丞相斛律金之胸者三,金立不動,乃賜帛千段。

  高氏婦女不問親疏,多與之亂,或以賜左右,又多方苦辱之。彭城王浟太妃爾硃氏,魏敬宗之后也,帝欲蒸之,不從;手刃殺之。故魏樂安王元昂,李后之姊婿也,其妻有色,帝數(shù)幸之,欲納為昭儀。召昂,令伏,以鳴鏑射之百馀下,凝血垂將一石,竟至于死。后啼不食,乞讓位于姊,太后又以為言,帝乃止。

  又嘗于眾中召都督韓哲,無罪,斬之。作大鑊、長鋸、坐刂、碓之屬,陳之于庭。每醉,輒手殺人,以為戲樂。所殺者多令支解,或焚之于火,或投之于水。楊愔乃簡鄴下死囚,置之仗內(nèi),謂之供御囚,帝欲殺人,輒執(zhí)以應(yīng)命。三月不殺,則宥之。

  開府參軍裴謂之上書極諫,帝謂楊愔曰:“此愚人,何敢如是!”對曰:“彼欲陛下殺之,以成名于后世耳。”帝曰:“小人,我且不殺,爾焉得名!”帝與左右飲,曰:“樂哉!”都督王纮曰:“有大樂,亦有大苦。帝曰:“何謂也?”對曰:“長夜之飲,不寤國亡身隕,所謂大苦!”帝縛纮,欲斬之,思其有救世宗之功,乃舍之。

  帝游宴東山,以關(guān)、隴未平,投杯震怒,召魏收于前,立為詔書,宣示遠近,將事西行。魏人震恐,常為度隴之計。然實未行。一日,泣謂群臣曰:“黑獺不受我命,奈何?”都督劉桃枝曰:“臣得三千騎,請就長安擒之以來?!钡蹓阎n帛千匹。趙道德進曰:“東西兩國,強弱力均,彼可擒之以來,此亦可擒之以往。桃枝妄言應(yīng)誅,陛下奈何濫賞!”帝曰:“道德言是。”回絹賜之。帝乘馬欲下峻岸入于漳,道德攬轡回之。帝怒,將斬之。道德曰:“臣死不恨!當于地下啟先帝:論此兒酣酗顛狂,不可教訓(xùn)!”帝默然而止。它日,帝謂道德曰:“我飲酒過,須痛杖我?!钡赖聮x之,帝走。道德逐之曰:“何物人,為此舉止!”

  典御丞李集面諫,比帝于桀、紂。帝令縛置流中,沉沒久之,復(fù)令引出,謂曰:“吾何如桀、紂?”集曰:“向來彌不及矣!”帝又令沉之,引出,更問,如此數(shù)四,集對如初。帝大笑曰:“天下有如此癡人,方知龍逄、比干未是俊物!”遂釋之。頃之,又被引入見,似有所諫,帝令將出要斬。其或斬或赦,莫能測焉。內(nèi)外憯憯,各懷怨毒。而素能默識強記,加以嚴斷,群下戰(zhàn)栗,不敢為非。又能委政楊愔,愔總攝機衡,百度修敕,故時人皆言主昏于上,政清于下。愔風(fēng)表鑒裁,為朝野所重,少歷屯厄,及得志,有一餐之惠者必重報之,雖先嘗欲殺己者亦不問;典選二十馀年,以獎拔賢才為己任。性復(fù)強記,一見皆不忘其姓名,選人魯漫漢自言猥賤獨不見識,愔曰:“卿前在元子思坊,乘短尾牝驢,見我不下,以方麹障面,我何為不識卿!”漫漢驚服。

  秋,七月,甲戌,前天門太守樊毅襲武陵,殺武州刺史衡陽王護;王琳使司馬潘忠擊之,執(zhí)毅以歸。護,暢之孫也。

  丙子,以陳霸先為中書監(jiān)、司徒、揚州刺史,進爵長城公,馀如故。

  初,余孝頃為豫章太守,侯瑱鎮(zhèn)豫章,孝頃于新吳縣別立城柵,與瑱相拒?,櫴蛊鋸牡軍[守豫章,悉眾攻孝頃,久不克,筑長圍守之。癸酉,侯平發(fā)兵攻奫,大掠豫章,焚之,奔于建康?,櫛姖ⅲ间猿?,依其將焦僧度。僧度勸之奔齊,會霸先使記室濟陽蔡景歷南上,說瑱令降,瑱乃詣闕歸罪,霸先為之誅侯平。丁亥,以瑱為司空。

  南昌民熊曇朗,世為郡著姓。曇朗有勇力,侯景之亂,聚眾據(jù)豐城為柵,世祖以為巴山太守。江陵陷,曇朗兵力浸強,侵掠鄰縣。侯瑱在豫章,曇朗外示服從而陰圖之,及瑱敗走,曇朗獲其馬仗。

  己亥,齊大赦。

  魏太師泰遣安州長史鉗耳康買使于王琳,琳遣長史席豁報之,且請歸世祖及愍懷太子之柩;泰許之。

  八月,己酉,鄱陽王循卒于江夏,弟豐城侯泰監(jiān)郢州事。王琳使兗州刺史吳藏攻江夏,不克而死。

  魏太師泰北渡河。

  魏以王琳為大將軍、長沙郡公。

  魏江州刺史陸騰討陵州叛獠,獠因山為城,攻之難拔。騰乃陳伎樂于城下一面,獠棄兵,攜妻子臨城觀之,騰潛師三面俱上,斬首萬五千級,遂平之。騰,俟之玄孫也。

  庚申,齊主將西巡,百官辭于紫陌,帝使槊騎圍之,曰:“我舉鞭,即殺之?!比贞蹋圩聿荒芷?。黃門郎是連子暢曰:“陛下如此,群臣不勝恐怖?!钡墼唬骸按蟛佬埃咳羧?,勿殺?!彼烊鐣x陽。

  九月,壬寅,改元,大赦。以陳霸先為丞相、錄尚書事、鎮(zhèn)衛(wèi)大將軍、揚州牧、義興公。以吏部尚書王通為右仆射。

  突厥木桿可汗假道于涼州以襲吐谷渾,魏太師泰使涼州刺史史寧帥騎隨之,至番禾,吐谷渾覺之,奔南山。木桿將分兵追之,寧曰:“樹敦、賀真二城,吐谷渾之巢穴也。拔其本根,馀眾自散?!蹦緱U從之。木桿從北道趣賀真,寧從南道趣樹敦。吐谷渾可汗夸呂在賀真,使其征南王將數(shù)千人守樹敦。木桿破賀真,獲夸呂妻子;寧破樹敦,虜征南王,還,與木桿會于青海,木桿嘆寧勇決,贈遺甚厚。甲子,王琳以舟師襲江夏;冬,十月,壬申,豐城侯泰以州降之。

  齊發(fā)山東寡婦二千六百人以配軍,有夫而濫奪者什二三。

  魏安定文公宇文泰還至牽屯山而病,驛召中山公護。護至涇州,見泰,泰謂護曰:“吾諸子皆幼,外寇方強,天下之事,屬之于汝,宜努力以成吾志。”乙亥,卒于云陽。護還長安,發(fā)喪。泰能駕御英豪,得其力用,性好質(zhì)素,不尚虛飾,明達政事,崇儒好古,凡所施設(shè),皆依仿三代而為之。丙子,世子覺嗣位,為太師、柱國、大冢宰,出鎮(zhèn)同州,時年十五。

  中山公護,名位素卑,雖為泰所屬,而群公各圖執(zhí)政,莫肯服從。護問計于大司寇于謹,謹曰:“謹早蒙先公非常之知,恩深骨肉,今日之事,必以死爭之。若對眾定策,公必不得讓?!泵魅?,群公會議,謹曰:“昔帝室傾危,非安定公無復(fù)今日。今公一旦違世,嗣子雖幼,中山公親其兄子,兼受顧托,軍國之事,理須歸之?!鞭o色抗厲,眾皆悚動。護曰:“此乃家事,護雖庸昧,何敢有辭!”謹素與泰等夷,護常拜之,至是,謹起而言曰:“公若統(tǒng)理軍國,謹?shù)冉杂兴馈!彼煸侔?。群公迫于謹,亦再拜,于是眾議始定。護綱紀內(nèi)外,撫循文武,人心遂安。

  十一月,辛丑,豐城侯泰奔齊,齊以為永州刺史。

  詔征王琳為司空,琳辭不至,留其將潘純陀監(jiān)郢州,身還長沙。魏人歸其妻子。

  壬子,齊主詔以“魏末豪杰糾合鄉(xiāng)部,因緣請托,各立州郡,離大合小,公私煩費,丁口減于疇日,守令倍于昔時,且要荒向化,舊多浮偽,百室之邑,遽立州名,三戶之民,空張郡目,循名督實,事歸焉有?!庇谑遣⑹∪?、一百五十三郡、五百八十九縣、三鎮(zhèn)、二十六戍。

  詔分江州四郡置高州。以明威將軍黃法為刺史,鎮(zhèn)巴山。

  十二月,壬申,以曲江侯勃為太保。

  甲申,魏葬安定文公。丁亥,以岐陽之地封世子覺為周公。

  初,侯景之亂,臨川民周續(xù)起兵郡中,始興王毅以郡讓之而去。續(xù)部將皆郡中豪族,多驕橫,續(xù)裁制之,諸將皆怨,相與殺之。續(xù)宗人迪,勇冠軍中,眾推為主。迪素寒微,恐郡人不服,以同郡周敷族望高顯,折節(jié)交之,敷亦事迪甚謹。迪據(jù)上塘,敷據(jù)故郡,朝廷以迪為衡州刺史,領(lǐng)臨川內(nèi)史。時民遭侯景之亂,皆棄農(nóng)業(yè),群聚為盜,唯迪所部獨務(wù)農(nóng)桑,各有贏儲,政教嚴明,征斂必至,馀郡乏絕者皆仰以取給。迪性質(zhì)樸,不事威儀,居常徒跣,雖外列兵衛(wèi),內(nèi)有女伎,挼繩破篾,傍若無人,訥于言語而襟懷信實,臨川人皆附之。齊自西河總秦戍筑長城,東至于海,前后所筑三千馀里,率十里一戍,其要害置州鎮(zhèn),凡二十五所。

  魏宇文護以周公幼弱,欲早使正位以定人心。庚子,以魏恭帝詔禪位于周,使大宗伯趙貴持節(jié)奉冊,濟北公迪致皇帝璽紱;恭帝出居大司馬府。

梁紀二十二譯文
敬皇帝紹泰元年(乙亥、555)
  梁紀二十二梁敬帝紹泰元年(乙亥,公元555年)
  [1]春,正月,壬午朔,邵陵太守劉將兵援江陵,至三百里灘,部曲宋文徹殺之,帥其眾還據(jù)邵陵。
  [1]春季,正月,壬午朔(初一),邵陵太守劉帶兵救援江陵,走到三百里灘,部曲宋文徹殺了他,把他的部眾帶回邵陵據(jù)守。
  [2]梁王即皇帝位于江陵,改元大定;追尊昭明太子為昭明皇帝,廟號高宗,妃蔡氏為昭德皇后;尊其母龔氏為皇太后,立妻王氏為皇后,子巋為皇太子。賞刑制度并同王者,唯上疏于魏則稱臣,奉其正朔。至于官爵其下,亦依梁氏之舊,其勛級則兼用柱國等名。以諮議參軍蔡大寶為侍中、尚書令,參掌選事;外兵參軍太原王操為五兵尚書。大寶嚴整有智謀,雅達政事,文辭贍速,后梁主推心任之,以為謀主,比之諸葛孔明;操亦亞之。追贈邵陵王綸太宰,謚曰壯武;河?xùn)|王譽丞相,謚曰武桓。以莫勇為武州刺史,魏永壽為巴州刺史。
  [2]梁王蕭在江陵即皇帝位,改年號為大定,追尊昭明太子蕭統(tǒng)為昭明皇帝,廟號為高宗,昭明太子的妃子蔡氏被追尊為昭德皇后,尊母親龔氏為皇太后,立妻子王氏為皇后,兒子蕭巋為皇太子。在賞賜刑罰制度方面,都和稱王稱帝的體制一樣,只有在向西魏上疏的時候自稱臣,用西魏的歷法。至于官制爵位等的頒發(fā),也還依照梁朝的舊制,而給有功之臣定的功勛等級,則兼用西魏設(shè)置的柱國等名目。任命諮議參軍蔡大寶為侍中、尚書令,參與掌管選拔官員的事情;任命外兵參軍太原人王操為五兵尚書。蔡大寶為人嚴謹整飭有智謀,一向嫻熟精通于政事,作文措辭豐沛敏捷,后梁主蕭推心置腹地信任他,以他為出謀劃策的主角,把他比為諸葛孔明,王操的地位僅次于他。追贈邵陵王蕭綸為太宰,謚號為壯武;河?xùn)|王蕭譽為丞相,謚號為武桓。又任命莫勇為武州刺史,魏永壽為巴州刺史。
  [3]湘州刺史王琳將兵自小桂北下,至蒸城,聞江陵已陷,為世祖發(fā)哀,三軍縞素;遣別將侯平帥舟師攻后梁。琳屯兵長沙,傳檄州郡,為進取之計。長沙王韶及上游諸將皆推琳為盟主。
  [3]湖州刺史王琳帶兵從小桂北下,抵達蒸城,聽到江陵已經(jīng)陷落的消息,便為梁元帝蕭繹發(fā)喪,三軍都穿白衣喪服,并派別將侯平率領(lǐng)一支水軍去攻打后梁。王琳自己屯兵于長沙,向各州郡發(fā)布文告,作進取天下的打算。長沙王蕭韶和上游諸將都推舉王琳為盟主。
  [4]齊主使清河王岳將兵攻魏安州,以救江陵。岳至義陽,江陵陷,因進軍臨江,郢州刺史陸法和及儀同三司宋蒞舉州降之;長史江夏太守王珉不從,殺之。甲午,齊召岳還,使儀同三司清都慕容儼戍郢州。王僧辯遣江州刺史侯攻郢州,任約、徐世譜、宜豐侯循皆引兵會之。
  [4]北齊國主高洋派清河王高岳帶兵攻打西魏的安州,以此舉救援江陵。高岳進抵義陽,江陵已經(jīng)陷落,于是挺進到長江邊,郢州刺史陸法和與儀同三司宋獻出州郡投降,長史江夏太守王珉不順從,被殺。甲午(十三日),北齊命令高岳回去,派儀同三司清都人慕容儼守衛(wèi)郢州。王僧辯派江州刺史侯去攻打郢州,任約、徐世譜、宜豐侯蕭循等都帶兵去會合。
  [5]辛丑,齊立貞陽侯淵明為梁主,使其上黨王渙將兵送之,徐陵、湛海珍等皆聽從淵明歸。
  [5]辛丑(二十日),北齊立貞陽侯蕭淵明為梁朝的新主,并派上黨王高渙帶兵送他回南方,徐陵、湛海珍等都聽從蕭淵明一塊回去。
  [6]二月,癸丑,晉安王至自尋陽,入居朝堂,即梁王位,時年十三。以太尉王僧辯為中書監(jiān)、錄尚書、驃騎大將軍、都督中外諸軍事,加陳霸先征西大將軍,以南豫州刺史侯為江州刺史,湘州刺史蕭循為太尉,廣州刺史蕭勃為司徒,鎮(zhèn)東將軍張彪為郢州刺史。
  [6]二月癸丑(初二),晉安王蕭方智從尋陽來到建康,進入朝堂居住,登上梁王的位置,當時年僅十三歲。他任命太尉王僧辯為中書監(jiān)、錄尚書、驃騎大將軍、都督中外諸軍事,加封陳霸先為征西大將軍,任命南豫州刺史侯為江州刺史,湘州刺史蕭循為太尉,廣州刺史蕭勃為司徒,鎮(zhèn)東將軍張彪為郢州刺史。[7]齊主先使殿中尚書邢子才馳傳詣建康,與王僧辯書,以為:“嗣主沖藐,未堪負荷。彼貞陽侯,梁武猶子,長沙之胤,以年以望,堪保金陵,故置為梁主,納于彼國。卿宜部分舟艦,迎接今主,并心一力,善建良圖。”乙卯,貞陽侯淵明亦與僧辯書求迎。僧辯復(fù)書曰:“嗣主體自宸極,受于文祖。明公儻能入朝,同獎王室,伊、呂之任,僉曰仰歸;意在主盟,不敢聞命?!奔鬃?,齊以陸法和為都督荊·雍等十州諸軍事、太尉、大都督、西南道大行臺,又以宋蒞為郢州刺史,蒞弟為湘州刺史。甲戌,上黨王渙克譙郡。己卯,淵明又與僧辯,僧辯不從。
  [7]北齊國主高洋在送貞陽侯蕭淵明回南方前,先派殿中尚書邢子才飛快地沿驛道去建康,給王僧辯送去一封信。信中認為:“你們立的嗣位的君主年齡幼小,不能承擔(dān)治國的重任。而那個貞陽侯,是梁武帝的侄子,長沙王蕭懿的后代,就他的年齡資望而言,卻可以保障金陵不失,所以我把他立為梁朝的主子,送他回南方就國。你應(yīng)該安排舟艦,去迎接現(xiàn)在的主子,和他同心協(xié)力,好好地籌建美好的未來?!币颐ǔ跛模?,貞陽侯蕭淵明也寫信給王僧辯要求來迎接他。王僧辯回信對他說:“當今的嗣主的血統(tǒng)來自皇帝,又受命于祖先。他是合法的嗣主。您如果能到朝廷來當官,一起匡扶王室,那么伊尹、呂望的使命,大家都會說應(yīng)該歸于您了。如果您回朝廷來是想當主子,那么我不能聽從這樣的命令?!奔鬃樱ㄊ眨饼R任命陸法和為都督荊州、雅州等十州諸軍事,太尉,大都督,西南道大行臺。又派宋蒞當郢州刺史,宋蒞的弟弟宋為湘州刺史。甲戌(二十三日),上黨王高渙攻克譙郡。乙卯(二十八日),蕭淵明又給王僧辯寫信去求迎,王僧辯不答應(yīng)。
  [8]魏以右仆射申徽為襄州刺史。
  [8]西魏任命右仆射申徽為襄州刺史。
  [9]侯平攻后梁巴、武二州,故劉主帥趙朗殺宋文徹,以邵陵歸于王琳。
  [9]侯平攻打后梁巴州、武州,已故劉的主帥趙朗殺了宋文徹,獻出邵陵投歸王琳。
  [10]三月,貞陽侯淵明至東關(guān),散騎常侍裴之橫御之。齊軍司尉瑾、儀同三司蕭軌南侵皖城,晉州刺史蕭惠以州降之。齊改晉熙為江州,以尉瑾為刺史。丙戌,齊克東關(guān),斬裴之橫,俘數(shù)千人;王僧辯大懼,出屯姑孰,謀納淵明。
  [10]三月,貞陽侯蕭淵明到了東關(guān),散騎常侍裴之橫帶兵防御他。北齊軍司尉瑾、儀同三司蕭軌向南侵犯皖城,晉州刺史蕭惠獻出州郡投降了。北齊把晉熙改名為江州,任命尉謹當刺史。丙戌(初六),北齊攻克東關(guān),殺了裴之橫,俘虜了幾千人。王僧辯大驚失色,帶兵出城屯駐于姑孰,準備接受蕭淵明。
  [11]丙申,齊主還鄴,封世宗二子孝珩為廣寧王,延宗為安德王。
  [11]丙申(十六日),北齊國主高洋回到鄴城,封文襄帝的兩個兒子高孝珩為廣寧王,高延宗為安德王。
  [12]孫聞江陵陷,棄廣州還,曲江侯勃復(fù)據(jù)有之。
  [12]孫所說江陵陷落,扔下廣州回來了,曲江侯蕭勃又占據(jù)了廣州。
  [13]魏太師泰遣王克、沈炯等還江南。泰得庚季才,厚遇之,令參掌太史。季才散私財,購親舊之為奴婢者,泰問:“何能如是?”對曰:“仆聞克國禮賢,古之道也。今郢都覆沒,其君信有罪矣,縉紳何咎,皆為皂隸!鄙人羈旅,不敢獻言,誠竊哀之,故私購之耳。”泰乃悟曰:“吾之過也!微君,遂失天下之望!”因出令,免梁俘為奴婢者數(shù)千口。
  [13]西魏太師宇文泰派王克、沈炯等人回江南。宇文泰得了庚季才,給他優(yōu)厚的待遇,讓他參與掌管太史的工作。庚季才拿出自己的私財,為親朋故舊淪為奴婢的人贖身。宇文泰問:“你怎么能這樣仗義疏財?”庾季才回答他說:“我聽說攻克一個國家,但對那個國家的賢人要予以禮遇,自古以來都是這樣做的?,F(xiàn)在郢都覆滅了,他們的君主確實有罪,但他手下的官紳士大夫有什么罪呢,竟然都淪為奴隸!我是羈留在這兒的外人,不敢向您進言,但心里私下為他們的命運感到哀憐,所以才用私財為他們贖身。”宇文泰聽了才省悟過來,說:“這都是我的過錯呀!要不是你提醒,這就要失去天下人的心了!”于是發(fā)布命令,免去梁朝的俘虜當奴婢的懲罰,一下子使幾千人得到自由。
  [14]夏,四月,庚申,齊主如晉陽。
  [14]夏季,四月,庚申(初十),北齊國主高洋到了晉陽。[15]五月,庚辰,侯平等擒莫勇、魏永壽。江陵之陷也,永嘉王莊生七年矣,尼法慕匿之,王琳迎莊,送之建康。
  [15]五月,庚辰(初一),侯平等抓住了莫勇、魏永壽。當江陵陷落的時候,永嘉王蕭莊正好七歲,尼姑法慕把他藏起來收養(yǎng)著,王琳派人去把他接出來,送到了建康。
  [16]庚寅,齊主還鄴。
  [16]庚寅(十一日),北齊國主高洋回到了鄴城。
  [17]王僧辯遣使奉啟于貞陽侯淵明,定君臣之禮,又遣別使奉表于齊,以子顯及顯母劉氏、弟子世珍為質(zhì)于淵明,遣左民尚書周弘正至歷陽奉迎,因求以晉安王為皇太子;淵明許之。淵明求度衛(wèi)士三千,僧辯慮其為變,止受散卒千人。庚子,遣龍舟法駕迎之。淵明與齊上黨王渙盟于江北,辛丑,自采石濟江。于是梁輿南渡,齊師北返。僧辯疑齊,擁中流,不敢就西岸。齊侍中裴英起衛(wèi)送淵明,與僧辯會于江寧。癸卯,淵明入建康,望朱雀門而哭,逆者以哭對。丙午,即皇帝位,改元天成,以晉安王為皇太子,王僧辯為大司馬,陳霸先為侍中。
  [17]王僧辯派使者向貞陽侯蕭淵明上表,確定君臣之禮。又派另一使者到北齊去上表,派兒子王顯和王顯的母親劉氏、弟弟的兒子王世珍到蕭淵明那兒去當人質(zhì)。又派左民尚書周弘正到歷陽去奉迎蕭淵明,并要求確立晉安王蕭方智為皇太子,蕭淵明答應(yīng)了。蕭淵明要求自己的三千名衛(wèi)士跟著去,王僧辯怕這么多衛(wèi)士會生出變亂來,因此只接受了一千名冗散的士兵。庚子(二十一日),王僧辯派龍船,備法駕去迎接蕭淵明。蕭淵明和北齊上黨王高渙在長江北邊盟誓,辛丑(二十二日),才從采石渡過長江。于是梁朝的車輛南渡,北齊的軍隊返回北方。王僧辯對北齊軍隊心存疑懼,把船停在長江中流,不敢靠近西岸。北齊侍中裴英起護送蕭淵明南渡,和王僧辯在江寧會面。癸卯(二十四日),蕭淵明進入建康,看到朱雀門痛哭失聲,去迎接他的群臣也痛哭。丙午(二十七日),蕭淵明即皇帝位,改換年號為天成,立晉安王蕭方智為皇太子,任命王僧辯為大司馬,陳霸先為侍中。
  [18]六月,庚戌朔,齊發(fā)民一百八十萬筑長城,自幽州夏口西至恒州九百馀里,命定州刺史趙郡王睿將兵監(jiān)之。睿,琛之子也。
  [18]六月,庚戌朔(初一),北齊征發(fā)民工一百八十萬人修筑長城,從幽州夏口向西延伸到恒州,共九百多里長,朝廷任命定州刺史趙郡王高睿帶兵去監(jiān)督工程進展。高睿是高琛的兒子。
  [19]齊慕容儼始入郢州而侯等奄至城下,儼隨方備御,等不能克;乘間出擊等軍,大破之。城中食盡,煮草木根葉及靴皮帶角食之,與士卒分甘共苦,堅守半歲,人無異志。貞陽侯淵明立,乃命等解圍,還鎮(zhèn)豫章。齊人以城在江外難守,因割以還梁。儼歸,望齊主,悲不自勝。齊主呼前,執(zhí)其手,脫帽看發(fā),嘆息久之。
  [19]北齊慕容儼剛進入郢州時,侯等人就突然出現(xiàn)在城下,慕容儼按照自己確定的方略進行防備抵御,侯等無法攻克。慕容儼又乘著空隙主動出擊侯等人的軍隊,把他們打得大敗。后來城里糧食吃光了,守城軍民只好煮草木的棍、葉和靴子的皮、衣帶的角等來充饑。慕容儼和士卒同甘共苦,堅守了半年,人們沒有動搖、離散的想法。貞陽侯蕭淵明即位之后,便命令侯等人撤去對郢州的圍困,侯便回去鎮(zhèn)守豫章。北齊方面因為郢州城在長江以南,難以防守,就把它割讓給了梁朝。慕容儼歸國后,望著北齊國主高洋,悲傷得不能自抑。北齊國主叫他走近前來,拉著他的手,脫下他的帽看他的頭發(fā),嘆息了很久。
  [20]吳興太守杜龕,王僧辯之婿也。僧辯以吳興為震州,用龕為刺史,又以其弟侍中僧為豫章太守。
  [20]吳興太守杜龕是王僧辯的女婿。王僧辯把吳興改為震州,任命杜龕為刺史,又任命自己的弟弟侍中王僧為豫章太守。
  [21]壬子,齊主以梁國稱藩,詔凡梁民悉遣南還。
  [21]壬子(初三),齊主高洋因為梁國自稱藩屬,依附于北齊,所以下詔凡是梁朝的百姓都遣送回南方。
  [22]丁卯,齊主如晉陽;壬申,自將擊柔然。秋,七月,己卯,至白道,留輜重,帥輕騎五千追柔然,壬午,及之于懷朔鎮(zhèn)。齊主親犯矢石,頻戰(zhàn),大崐破之,至于沃野,獲其酋長及生口二萬馀,牛羊數(shù)十萬。壬申,還晉陽。
  [22]丁卯(十八日),北齊國主高洋到晉陽。壬申(二十三日),親自帶兵去打柔然。秋季,七月,己卯(初一),到達白道,留下軍用物資,率領(lǐng)輕裝騎兵五千人去追擊柔然,壬午(初四),在懷朔鎮(zhèn)追上了柔然。高洋親自冒著飛箭飛石,頻繁地投入戰(zhàn)斗,終于把柔然打得大敗,一直追到沃野這地方,捉獲了柔然的酋長,還抓了二萬多人口,數(shù)十萬頭牛羊。壬申(疑誤),才回到晉陽。
  [23]八月,辛巳,王琳自蒸城還長沙。
  [23]八月,辛巳(疑誤),王琳從蒸城回到長沙。
  [24]齊主還鄴,以佛、道二教不同,欲去其一,集二家論難于前,遂敕道士皆剃發(fā)為沙門;有不從者,殺四人,乃奉命。于是齊境皆無道士。
  [24]北齊國主高洋回到鄴城,他因為佛、道二教教義教規(guī)都不同,便想除去一個,就把兩教中的學(xué)者集中在一起,讓他們在自己面前互相辯難,于是就敕令道士都剃掉頭發(fā)當和尚。有人不服從,殺了四人,才都奉行了這道命令,于是北齊境內(nèi)就沒有道士了。
  [25]初,王僧辯與陳霸先共滅侯景,情好甚篤,僧辯為子娶霸先女,會僧辯有母喪,未成婚。僧辯居石頭城,霸先在京口,僧辯推心待之,兄屢諫,不聽。及僧辯納貞陽侯淵明,霸先遣使苦爭之,往返數(shù)四,僧辯不從。霸先竊嘆,謂所親曰:“武帝子孫甚多,唯孝元能復(fù)讎雪恥,其子何罪,而忽廢之!吾與王公并處托孤之地,而王公一旦改圖,外依戎狄,援立非次,其志欲何所為乎!”乃密具袍數(shù)千領(lǐng)及錦彩金銀為賞賜之具。
  [25]當初,王僧辯和陳霸先共同消滅了侯景,兩人感情很是深固。王僧辯為兒子王迎娶陳霸先的女兒,正趕上王僧辯母親去世,所以沒有成婚。王僧辯居住在石頭城,陳霸先在京口,王僧辯推心置腹地對待陳霸先,王的哥哥王多次勸他要有所提防,王僧辯不聽。等到王增辯迎納貞陽侯蕭淵明為帝時,陳霸先派使者苦苦勸阻,爭辯不休,使者為此往返了幾趟,王僧辯不聽。陳霸先私下嘆息,對他的親信說:“武帝的子孫很多,只有孝元帝能平定侯景之亂,為祖宗報仇雪恥。他的兒子有什么罪,突然就廢了他!我和王公僧辯共同處于先帝托孤的重臣的地位,而王公僧辯現(xiàn)在一下子改變主意,對外依附戎狄之邦,不按次序立天子,他到底想干什么呢?”于是秘密準備戰(zhàn)袍幾千領(lǐng)和錦采金銀等等作為賞賜部下的物品,準備起事。
  會有告齊師大舉至壽春將入寇者,僧辯遣記室江旰告霸先,使為之備。霸先因是留旰于京口,舉兵襲僧辯。九月,壬寅,召部將侯安都、周文育及安陸徐度、錢塘杜棱謀之。棱以為難,霸先懼其謀泄,以手巾絞棱,悶絕于地,因閉于別室。部分將士,分賜金帛,以弟子著作郎曇朗鎮(zhèn)京口,知留府事,使徐度、侯安都帥水軍趨石頭,霸先帥馬步自江乘羅落會之,是夜,皆發(fā),召杜棱與同行。知其謀者,唯安都等四將,外人皆以為江旰征兵御齊,不之怪也。
  正好這時有人來報告,北齊軍隊進行大調(diào)動,已經(jīng)到達了壽春,將要向南進犯。王僧辯派記室江旰通知陳霸先,讓他有所戒備。陳霸先借這個機會把江旰扣留在京口,舉兵襲擊王僧辯。九月,壬寅(二十五日),陳霸先召集部將侯安都、周文育以及安陸人徐度、錢塘人杜棱一起密謀策劃。杜棱認為這事很難進行,陳霸先害怕秘密泄漏,用手巾絞住杜棱,使他悶絕在地上,然后把他關(guān)在另一間屋子里,接著就部署將士,分賜金銀布帛,命令自己弟弟的兒子著作郎陳曇朗留下來鎮(zhèn)守京口,掌管州府政事,又派徐度、侯安都率領(lǐng)水軍直逼石頭,陳霸先自己率領(lǐng)騎兵、步兵從江乘、羅落這條路線去與之會合。當天夜里,各路兵馬都出發(fā)了,并帶著杜棱隨軍同行。知道這次進軍的真正目的的人,只有侯安都等四個將領(lǐng),外人都以為是江旰來征調(diào)軍隊抵抗北齊的進犯,對軍隊的出動一點也不感到奇怪。
  甲辰,安都引舟艦將趣石頭,霸先控馬未進,安都大懼,追霸先罵曰:“今日作賊,事勢已成,生死須決,在后欲何所望!若敗,俱死,后期得免斫頭邪?”霸先曰:“安都嗔我!”乃進。安都至石頭城北,棄舟登岸。石頭城北接岡阜,不甚危峻,安都被甲帶長刀,軍人捧之,投于女垣內(nèi),眾隨而入,進及僧辯臥室;霸先兵亦自南門入。僧辯方視事,外白有兵,俄而兵自內(nèi)出。僧辯遽走,遇子,與俱出閣,帥左右數(shù)十人苦戰(zhàn)于聽事前,力不敵,走登南門樓,拜請求哀。霸先欲縱火焚之,僧辯與俱下就執(zhí)。霸先曰:“我有何辜,崐公欲與齊師賜討?”且曰:“何意全無備?”僧辯曰:“委公北門,何謂無備?”是夜,霸先縊殺僧辯父子。既而竟無齊兵,亦非霸先之譎也。前青州刺史新安程靈洗帥所領(lǐng)救僧辯,力戰(zhàn)于石頭西門,軍??;霸先遣使招諭,久之乃降。霸先深義之,以為蘭陵太守,使助防京口。乙巳,霸先為檄布告中外,列僧辯罪狀,且曰:“資斧所指,唯王僧辯父子兄弟,其馀親黨,一無所問?!?br />  甲辰(二十七日),侯安都指揮舟艦將奔襲石頭,陳霸先有意勒馬不進。侯安都以為陳霸先臨事猶豫,心中大驚,就追上陳霸先大罵:“今天我們造反,事到臨頭,已經(jīng)無法挽回了,是生是死必須作出決斷,你遲疑不進,留在后頭,存的什么念頭!如果失敗,咱們都得死,留在后頭就能免去砍頭嗎?”陳霸先一聽心中暗自高興,說:“侯安都在怪我不下決心、生我的氣呢!”于是帶兵前進。侯安都到了石頭城的北邊,扔下船上了岸。石頭城北邊和山岡高坡相連,城墻不太高峻,侯安都披著盔甲,手握長刀,讓手下軍人把他抬起來扔到城墻上,眾人隨著他蜂擁而入,一直進到王僧辯臥室。陳霸先的隊伍也從南門攻入了。王僧辯正在處理軍政事務(wù),外面有人說士兵襲擊,過一會兒士兵從里頭冒了出來,王僧辯急忙逃跑,遇到兒子王,和他一起沖出門外,率身邊幾十人在議事廳前面苦戰(zhàn),力竭不敵,跑到南門樓上,向進逼過來的陳霸先拜請乞求哀憐。陳霸先要放火燒南門樓,王僧辯和王都下樓就擒。陳霸先質(zhì)問說:“我有什么過錯,你要和北齊軍隊一起討伐我?”而且還問:“北齊軍隊來犯,你全無戒備,是什么意思?”王僧辯有點莫名其妙,回答說:“派你守京口,扼據(jù)建康北門,怎么說我對北齊軍隊沒有戎備?”當天夜里,陳霸先把王僧辯父子兩人絞殺了。后來,竟沒有發(fā)現(xiàn)北齊軍隊的影子,看來,這也并不是陳霸先玩弄詭計。前青州刺史新安人程靈洗率領(lǐng)所部將士來救王僧辯,在石頭西門奮力苦戰(zhàn),終于兵敗。陳霸先派使者去招諭他,過了很久,他才投降了。陳霸先被程靈洗的義氣深深感動,任命他為蘭陵太守,讓他協(xié)助防守京口。乙巳(二十八日),陳霸先發(fā)布檄文,通告中外,舉列王僧辯的罪過,說明為什么要討伐他。檄文中還說:“我所要討伐的,只是王僧辯父子兄弟,至于其他王氏親戚黨羽,一概不加問罪?!?br />  丙午,貞陽侯淵明遜位,出就邸,百僚上晉安王表,勸進。冬,十月,己酉,晉安王即皇帝位,大赦,改元,中外文武賜位一等。以貞陽侯淵明為司徒,封建安公。告齊云:“僧辯陰圖篡逆,故誅之?!比哉埛Q臣于齊,永為藩國。齊遣行臺司馬恭與梁人盟于歷陽。
  丙午(二十九日),貞陽侯蕭淵明退位,搬出官廷回自己的官邸。百官上表給晉安王蕭方智,勸他登基。冬季,十月,己酉(初二),晉安王蕭方智即皇帝位,大赦天下,改換年號為紹泰,對朝廷內(nèi)外文武百官都賞賜一級官位。任命貞陽侯蕭淵明為司徒,封為建安公。派人通報北齊,說:“王僧辯陰謀篡位造反,所以殺了他?!比匀徽埱笙虮饼R稱臣,永遠當北齊的附屬國。北齊派行臺司馬恭和梁朝人在歷陽訂立了盟約。
  [26]辛亥,齊主如晉陽。
  [26]辛亥(初四),北齊國主高洋到了晉陽。
  [27]壬子,加陳霸先尚書令、都督中外諸軍事、車騎將軍、揚·南徐二州刺史。癸丑,以宜豐侯循為太保,建安公淵明為太傅,曲江侯勃為太尉,王琳為車騎將軍、開府儀同三司。
  [27]壬子(初五),梁朝加封陳霸先為尚書令,都督中外諸軍事,車騎將軍,揚、南徐二州刺史。癸丑(初六),任命宜豐侯蕭循為太保,建安公蕭淵明為太傅,曲江侯蕭勃為太尉,王琳為車騎將軍,開府儀同三司。
  [28]戊午,尊帝所生夏貴妃為皇太后,立妃王氏為皇后。
  [28]戊午(十一日),梁朝尊奉皇帝蕭方智的生母夏貴妃為皇太后,立妃子王氏為皇后。
  [29]杜龕恃王僧辯之勢,素不禮于陳霸先,在吳興,每以法繩其宗族,霸先深怨之。及將圖僧辯,密使兄子還長城,立柵以備龕。僧辯死,龕據(jù)吳興拒霸先,義興太守韋載以郡應(yīng)之。吳郡太守王僧智,僧辯之弟也,亦據(jù)城拒守。陳至長城,收兵才數(shù)百人,杜龕遣其將杜泰將精兵五千奄至,將士相視失色。茜言笑自若,部分益明,眾心乃定。泰晝夜苦攻,數(shù)旬,不克而退。霸先使周文育攻義興,義興屬縣卒皆霸先舊兵,善用弩,韋載收得數(shù)十人,系以長鎖,命所親監(jiān)之,使射文育軍,約曰:“十射不兩中者死?!惫拭堪l(fā)輒斃一人崐,文育軍稍卻。載因于城外據(jù)水立柵,相持數(shù)旬。杜龕遣其從弟北叟將兵拒戰(zhàn),北叟敗,歸于義興。霸先聞文育軍不利,辛未,自表東討,留高州刺史侯安都、石州刺史杜棱宿衛(wèi)臺省。甲戌,軍至義興,丙子,拔其水柵。
  [29]杜龕依恃王僧辯的權(quán)勢,一向?qū)﹃惏韵群懿欢Y貌。在吳興,他常常對陳霸先宗族中的人繩之以法,陳霸先因此對他深懷怨恨。待到陳霸先要算計王僧辯的時候,便秘密地派他的侄子陳潛回長城縣,修筑營柵以防備杜龕。王僧辯死后,杜龕占據(jù)吳興抗拒陳霸先,義興太守韋載帶他郡中的部隊起來響應(yīng)。吳郡太守王僧智是王僧辯的弟弟,也據(jù)城固守以作抗拒。陳到長城縣后,召集的士兵才有幾百人,杜龕派他的部將杜泰帶精兵五千人突然到來,陳的將士們面面相覷,大驚失色。陳卻談笑自若,部署分派軍隊,越發(fā)清楚明確,于是眾人才心神安定下來。杜泰晝夜苦攻,持續(xù)了幾十天,打不下來就退走了。陳霸先派周文育去攻打義興,義興所屬各縣的士卒都是陳霸先的舊部,善于使用弩箭,韋載找出了幾十人,用長長的鎖鏈把他們系在一起,派親信監(jiān)督他們用箭射周文育的軍隊,并規(guī)定“誰如果十箭中不能射中兩箭,就處死?!彼悦堪l(fā)箭出去就射死一個人,周文育的軍隊這才稍稍退卻了。韋載乘勢在城外靠水邊建立營柵,和周文育相持了幾十天。杜龕派他的堂弟杜北叟帶兵抗戰(zhàn),杜北叟兵敗,回到義興。陳霸先聽到周文育進攻受挫的消息,辛未(二十四日),宣布自己親自帶兵東伐,留下高州刺史侯安都、石州刺史杜棱守衛(wèi)臺省。甲戌(二十七日),陳霸先軍隊抵達義興,丙子(二十九日),拔除了韋載修筑的水柵。
  譙、秦二州刺史嗣徽從弟嗣先,僧辯之甥也。僧辯死,嗣先亡就嗣徽,嗣徽以州入于齊。及陳霸先東討義興,嗣徽密結(jié)南豫州刺史任約,將精兵五千乘虛襲建康,是日,襲據(jù)石頭,游騎至闕下。侯安都閉門藏旗幟,示之以弱,令城中曰:“登陴窺賊者斬!”及夕,嗣徽等收兵還石頭。安都夜為戰(zhàn)備,將旦,嗣徽等又至,安都帥甲士三百開東、西掖門出戰(zhàn),大破之,嗣徽等奔還石頭,不敢復(fù)逼臺城。
  譙、秦二州的刺史徐嗣徽的堂弟徐嗣先是王僧辯的外甥。王僧辯死后,徐嗣先逃亡到徐嗣徽處,徐嗣徽干脆獻上譙秦二州,投靠了北齊。待到陳霸先東討義興時,徐嗣徽秘密聯(lián)合南豫州刺史任約,帶精兵五千人乘虛偷襲建康。這一天,終于襲擊占領(lǐng)了石頭,沖在前面的游騎已到了臺城宮闕之下。侯安都關(guān)上大門,藏起旗幟,有意以此表示自己怯弱,同時告誡城中士兵:“凡登高窺探賊兵者一律處斬。”到天黑,徐嗣徽等人收兵回石頭。侯安都夜里作了充分的戰(zhàn)斗準備,天快亮?xí)r,徐嗣徽等人又來進攻,侯安都率領(lǐng)甲士三百人打開東、西側(cè)門出城迎戰(zhàn),大敗敵軍,徐嗣徽等人奔逃回石頭,再也不敢逼近臺城了。
  陳霸先遣韋載族弟赍書諭載,丁丑,載及杜北叟皆降,霸先厚撫之,以監(jiān)義興郡,引載置左右,與之謀議。霸先卷甲還建康,使周文育討杜龕,救長城。
  陳霸先派韋載的族弟韋攜帶書信去說服韋載投降。丁丑(三十日),韋載和杜北叟都投降了。陳霸先對待他們很優(yōu)厚,極力安撫他們,讓韋監(jiān)管義興郡,把韋載安置在自己身邊,視為親信,有事讓他參與謀議。陳霸先平定義興后,就收兵回建康,派周文育去討伐杜龕,救援長城縣。
  將軍黃他攻王僧智于吳郡,不克,霸先使寧遠將軍裴忌助之。忌選所部精兵輕行倍道,自錢塘直趣吳郡,夜,至城下,鼓噪薄之。僧智以為大軍至,輕舟奔吳興。忌入據(jù)吳郡,因以忌為太守。
  將軍黃他在吳郡攻打王僧智,打不下來,陳霸先派寧遠將軍裴忌去幫助他。裴忌挑選部屬中的精兵輕裝倍速前進,從錢塘直奔吳郡。夜里,抵達城下,大聲鼓噪著逼進城墻。王僧智以為大部隊來了,急忙乘著小船逃到吳興去了。裴忌攻占了吳郡,陳霸先任命裴忌為吳郡太守。
  十一月,己卯,齊遣兵五千渡江據(jù)姑孰,以應(yīng)徐嗣徽、任約。陳霸先使合州刺史徐度立柵于冶城。庚寅,齊又遣安州刺史翟子崇、楚州刺史劉士榮、淮州刺史柳達摩將兵萬人于胡墅度米三萬石、馬千匹入石頭。霸先問計于韋載,載曰:“齊師若分兵先據(jù)三吳之路,略地東境,則時事去矣。今可急于淮南因侯景故壘筑城,以通東道轉(zhuǎn)輸,分兵絕彼之糧運,則齊將之首旬日可致?!卑韵葟闹?。癸未,使侯安都夜襲胡墅,燒齊船千余艘;仁威將軍周鐵虎斷齊運輸崐,擒其北徐州刺史張領(lǐng)州;仍遣韋載于大航筑侯景故壘,使杜棱守之。齊人于倉門、水南立二柵,與梁兵相距。壬辰,齊大都督蕭軌將兵屯江北。
  十一月,己卯(初二),北齊派兵五千渡過長江占據(jù)姑孰,以策應(yīng)徐嗣徽、任約。陳霸先派合州刺史徐度在冶城修筑柵欄。庚寅(十三日),北齊又派安州刺史翟子崇、楚州刺史劉士榮、淮州刺史柳達摩帶兵一萬在胡墅運米三萬石、馬一千匹到石頭城。陳霸先向韋載征詢對策,韋載說:“齊軍如果分兵先占據(jù)通往三吳的道路,然后在我們東邊的邊境攻城占地,那么時局就完了?,F(xiàn)在齊軍沒有這樣做,我們可以趕快在淮南一帶沿著侯景過去留下的舊壘修筑新城堡,以便打通東邊的運輸?shù)缆?。同時分出一支軍隊去斷絕他們運糧的道路,這樣,齊將的首領(lǐng)十天之內(nèi)就得送來了。”陳霸先聽從了他的計策。癸未(初六),陳霸先派侯安都夜襲胡墅,燒掉了北齊一千多艘兵船;仁威將軍周鐵虎切斷了北齊運輸補給的道路,抓住了他們的北徐州刺史張領(lǐng)州;仍然讓韋載在大航修筑侯景的故壘,讓杜棱去守衛(wèi)。北齊軍隊在倉門和秦淮河之南修建了兩座營柵,與梁兵對抗。壬辰(十五日),北齊大都督蕭軌帶兵屯駐在長江北岸。
  [30]初,齊平秦王歸彥幼孤,高祖令清河昭武王岳養(yǎng)之,岳情禮甚薄,歸彥心銜之。及顯祖即位,歸彥為領(lǐng)軍大將軍,大被寵遇;岳謂其德己,更倚賴之。岳屢將兵立功,有威名,而性豪侈,好酒色,起第于城南,聽事后開巷。歸彥譖之于帝曰:“清河僭擬宮禁,制為永巷,但無闕耳。”帝由是惡之。帝納倡婦薛氏于后宮,岳先嘗因其姊迎之至第。帝夜游于薛氏家,其姊為其父乞司徒。帝大怒,懸其姊,鋸殺之。讓岳以奸,岳不服,帝益怒,乙亥,使歸彥鴆岳。岳自訴無罪,歸彥曰:“飲之則家全?!憋嬛洌豳浫缍Y。
  [30]當初,北齊平秦王高歸彥幼小時成了孤兒,高祖高歡命令清河昭武王高岳撫養(yǎng)他。高岳對高歸彥寡情薄禮,所以高歸彥心里恨他。待到文宣帝高洋即位,高歸彥當了領(lǐng)軍大將軍,很受寵愛。高岳認為高歸彥會感激自己的撫育之恩,所以對他更是倚賴。高岳多次帶兵立功,威名赫赫,而又性格豪放奢侈,喜歡醇酒女色,在城南修建了大宅第,并在辦公視事的大廳后頭開了一條巷子。高歸彥在文宣帝那兒進讒言,說:“清河昭武王高岳私自模擬宮禁的建筑式樣,修了一條永巷,只是沒有修闕門罷了?!蔽男蹚拇藚拹焊咴馈N男郯焰綃D薛氏接進后宮,高岳早先曾托薛氏的姐姐把薛氏接到家里。有一天夜里,文宣帝到薛氏的家里去,薛氏的姐姐替她父親要求賜給司徒的官位。文宣帝勃然大怒,就把薛氏姐姐吊起來,用鋸子鋸成了兩段。文宣帝責(zé)備高岳奸淫薛氏,高岳不服氣,文宣帝更加生氣了,乙亥(疑誤),派高歸彥去毒死高岳。高岳申訴自己沒有罪,高歸彥說:“你把這毒酒喝下去了,全家就可以保全?!备咴乐缓冒讯揪坪攘?,他死之后,朝廷按禮儀加以埋葬。
  薛嬪有寵于帝,久之,帝忽思其與岳通,無故斬首,藏之于懷,出東山宴飲。勸酬始合,忽探出其首,投于上,支解其尸,弄其髀為琵琶,一座大驚。帝方收取,對之流涕曰:“佳人難再得!”載尸以出,被發(fā)步哭而隨之。
  薛嬪很得文宣帝寵愛,很久之后,文宣帝忽然想起她曾和高岳通奸,無緣無故就將她斬首,然后把她的頭藏在懷里,到東山去宴飲作樂。大家正在互相勸酒應(yīng)酬,文宣帝忽然用手探懷,拿出薛氏的頭扔到桌上,又把她的尸體支解開,將她的髀骨充作琵琶彈弄,舉座見狀大驚。文宣帝這才把薛氏的頭和髀骨收起來,對著它們流下淚來,說:“佳人難再得!”他讓人用車把薛氏尸體運出去,自己披散頭發(fā),邊走邊哭地跟著。
  [31]甲辰,徐嗣徽等攻冶城柵,陳霸先將精甲自西明門出擊之,嗣徽等大敗,留柳達摩等守城,自往采石迎齊援。
  [31]甲辰(二十七日),徐嗣徽等進攻冶城的營柵,陳霸先率領(lǐng)精兵從西明門出來迎擊,徐嗣徽等人大敗,留下柳達摩等人守城,自己去采石迎接北齊援兵。
  [32]以郢州刺史宜豐侯循為太保,廣州刺史曲江侯勃為司空,并征入侍。循受太保而辭不入。勃方謀舉兵,遂不受命。
  [32]梁朝任命郢州刺史宜豐侯蕭循為太保,廣州刺史曲江侯蕭勃為司空,把他們二人一起征召入朝侍奉皇帝。蕭循接受了太保之職,但借故推辭不入朝。蕭勃正密謀起兵造反,于是不接受任命。
  [33]鎮(zhèn)南將軍王琳侵魏,魏大將軍豆盧寧御之。[33]鎮(zhèn)南將軍王琳入侵西魏,西魏大將軍豆盧寧帶兵抵御他。
  [34]十二月,癸丑,侯安都襲秦郡,破徐嗣徽柵,俘數(shù)百人。收其家,得其琵琶及鷹,遣使送之曰:“昨至弟處得此,今以相還?!彼没沾髴帧1?,陳霸先對冶城立航,悉渡眾軍,攻其水南二柵。柳達摩渡淮置陳,霸先督兵疾戰(zhàn),縱火燒柵,齊兵大敗,爭舟相擠,溺水者以千數(shù),呼聲震天地,盡收其船艦。是日,嗣徽與任約引齊兵水步萬余人還據(jù)石頭,霸先遣兵詣江寧,據(jù)要險。嗣徽等水步不敢進,頓江寧浦口,霸先遣侯安都將水軍襲破之,嗣徽等單舸脫走,盡收其軍資器械。
  [34]十二月,癸丑(初七),侯安都襲擊秦郡,攻破徐嗣徽的營柵,俘獲了好幾百人。又抄了他的家產(chǎn),搜得他用的琵琶和養(yǎng)的鷹,派人送給徐嗣徽,并說:“昨天到老弟家里得到這點東西,現(xiàn)在特地送去還你。”徐嗣徽看到東西,大驚失色。丙辰(初十),陳霸先在冶城對面的水上把船只連在一起建了一座浮橋,指揮眾軍全部渡過去,攻擊修在南邊的兩座營柵。柳達摩等渡過秦淮河擺開陣勢,陳霸先督率戰(zhàn)士猛烈進攻,并放火燒柵欄,北齊軍隊大敗,爭著上船逃跑,互相擁擠,掉入水中淹死的有上千人,哭喊聲震天動地,北齊軍隊的船艦全部被繳獲。當天,徐嗣徽和任約帶領(lǐng)北齊水師步兵一萬多人退回去據(jù)守石頭,陳霸先派兵來到江寧,占據(jù)了險要之地。徐嗣徽等人的水師步兵都不敢前進,停頓在江寧浦的入江之處。陳霸先派侯安都帶水軍去襲擊打敗了他們,徐嗣徽等人乘上單人小船逃走,他們的輜重、武器全部被繳獲。
  己未,霸先四面攻石頭,城中無水,升水直絹一匹。庚申,達摩遣使請和于霸先,且求質(zhì)子。時建康虛弱,糧運不繼,朝臣皆欲與齊和,請以霸先從子曇朗為質(zhì)。霸先曰:“今在位諸賢欲息肩于齊,若違眾議,謂孤愛曇朗,不恤國家,今決遣曇朗,棄之寇庭。齊人無信,謂我微弱,必當背盟。齊寇若來,諸君須為孤力斗也!”乃與曇朗及永嘉王莊、丹楊尹王沖之子珉為質(zhì),與齊人盟于城外,將士恣其南北。辛酉,霸先陳兵石頭南門,送齊人歸北,徐嗣徽、任約皆奔齊。收齊馬仗船米,不可勝計。齊主誅柳達摩。壬戌,齊和州長史烏丸遠自南州奔還歷陽。
  己未(十三日),陳霸先從四面包圍攻打石頭,城中沒有水喝,一升水昂貴到值一匹絹。庚申(十四日),柳達摩派使者向陳霸先求和,而且請求以兒子為人質(zhì)。當時建康實力虛弱,糧草運輸跟不上,朝廷中的大臣都想與北齊講和,紛紛請求用陳霸先的侄子陳曇朗為人質(zhì)。陳霸先說:“現(xiàn)在在朝廷中的各位賢人都想和北齊講和以獲得休息,如果我違反眾人的意見,大家會說我偏愛陳曇朗,不顧念國家利益。現(xiàn)在我決定派陳曇朗去,就算把他扔在敵寇的庭院里吧!北齊人一向不守信用,我答應(yīng)講和,他們會認為我們勢微力弱好欺負,肯定會背棄盟約再來進犯。北齊強盜如果再來進犯,那時你們可得為我拼死戰(zhàn)斗呀!”于是就把陳曇朗和永嘉王蕭莊、丹楊府尹王沖的兒子王珉作人質(zhì),與北齊人在城外訂立了和約,允許追隨北齊的將士按自己的意愿選擇歸居南方或北方。辛酉(十五日),陳霸先在石頭南門擺列兵陣,送北齊軍隊北歸。徐嗣徽、任約都投奔了北齊。這一仗,繳獲北齊軍馬、器械、舟船、大米,不可勝數(shù)。北齊國主高洋殺了敗將柳達摩。壬戍(十六日),北齊和州長史烏丸遠從南州奔逃回到歷陽。
  江寧令陳嗣、黃門侍郎曹朗據(jù)姑孰反,霸先命侯安都等討平之。霸先恐陳曇朗亡竄,自帥步騎至京口迎之。
  江寧縣令陳嗣、黃門侍郎黃朗占據(jù)姑孰謀反,陳霸先派侯安都等人出兵討伐,平定了他們。陳霸先擔(dān)心陳曇朗逃跑流竄到別處去,便親自率領(lǐng)步、騎兵到京口去迎接他。
  [35]交州刺史劉元偃帥其屬數(shù)千人歸王琳。
  [35]交州刺史劉元偃率領(lǐng)部屬幾千人去投奔王琳。
  [36]魏以侍中李遠為尚書左仆射。
  [36]西魏任命侍中李遠為尚書左仆射。
  [37]魏益州刺史宇文貴使譙淹從子子嗣誘說淹,以為大將軍,淹不從,斬子嗣。貴怒,攻之,淹自東遂寧徒屯墊江。
  [37]西魏益州刺史宇文貴派譙淹的侄子譙子嗣去向譙淹誘降,說是要讓譙淹當大將軍,譙淹不答應(yīng),殺了譙子嗣。宇文貴勃然大怒,派兵去攻打,譙淹從東遂寧移師屯駐墊江。[38]初,晉安民陳羽,世為閩中豪姓,其子寶應(yīng)多權(quán)詐,郡中畏服。侯景之亂,晉安太守賓化侯云以郡讓羽,羽老,但治郡事,令寶應(yīng)典兵。時東境荒饉,而晉安獨豐衍,寶應(yīng)數(shù)自海道出,寇抄臨安、永嘉、會稽,或載米粟與之貿(mào)易,由是能致富強。侯景平,世祖因以羽為晉安太守。及陳霸先輔政,羽求傳位于寶應(yīng),霸先許之。
  [38]當初,晉安地區(qū)的平民陳羽,世世代代為閩中豪門。他的兒子陳寶應(yīng)頗善權(quán)變,為人奸詐,郡中的人都怕他,服從他。侯景之亂時,晉安太守賓化侯云把郡守之職讓給陳羽。陳羽年老,只管郡里的政事,讓陳寶應(yīng)分管軍事。當時東邊鬧饑荒,而晉安一帶卻豐收有余糧。陳寶應(yīng)多次從海路出兵,到臨安、永嘉、會稽一帶搶劫虜掠。有時也運些米粟和這些地區(qū)進行貿(mào)易,因此就有條件富強起來。侯景之亂平定后,梁元帝鑒于這種情況,就任命陳羽為晉安太守。待到陳霸先輔佐梁朝時,陳羽要求把太守職位傳給陳寶應(yīng),陳霸先答應(yīng)了。
  [39]是歲,魏宇文泰諷淮安王育上表請如古制降爵為公,于是宗室諸王皆降為公。
  [39]這一年,西魏宇文泰暗示淮安王元育上表給朝廷,要求按照古制,把自己的爵位降為公,他這一帶頭,于是宗室諸王都降爵為公。
  [40]突厥木桿可汁擊柔然鄧叔子,滅之,叔子收其余燼奔魏。木桿西破噠,東走契丹,北并契骨,威服塞外諸國。其地東自遼海,西至西海,長萬里,南自沙漠以北五六千里皆屬焉。木桿恃其強,請盡誅鄧叔子等于魏,使者相繼于道;太師泰收叔子以下三千余人付其使者,盡殺之于青門外。
  [40]突厥木桿可汗襲擊柔然鄧叔子,把他的部隊消滅了。鄧叔子收拾剩余的兵力財物投奔西魏。木桿可汗向西打敗噠,向東趕跑了契丹,向北吞并了契骨,其威力懾服了塞外各國。于是,他的疆土東邊從遼海開始,西邊延伸到西海,長達萬里;南邊從沙漠以北五六千里都歸屬于他。木桿依恃他實力強大,要求西魏必須把鄧叔子等人全部殺掉,派往西魏的使者在路上前后相繼。太師宇文泰只好把鄧叔子以下三千多人抓起來交給木桿可汗的使者,在青門外把他們?nèi)繗⒘恕?br />  [41]初,魏太師泰以漢、魏官繁,命蘇綽及尚書令盧辯依《周禮》更定六官。
  [41]當初,西魏太師宇文泰因為漢朝、魏朝官職繁多,便命令蘇綽和尚書令盧辯依照《周禮》重新確定了六官的職稱。
  太平元年(丙子、556)
太平元年(丙子,公元556年)
  [1]春,正月,丁丑,魏初建六官,以宇文泰為太師、大冢宰,柱國李弼為太傅、大司徒,趙貴為太保、大宗伯,獨孤信為大司馬,于謹為大司寇,侯莫陳崇為大司空。自余百官,皆仿《周禮》。
  [1]春季,正月,丁丑(初一),西魏開始建立實行文官之制,任命宇文泰為太師、大冢宰,柱國李弼為太傅、大司徒,趙貴為太保、大宗伯,獨孤信為大司馬,于謹為大司寇,侯莫陳崇為大司空。其余百官的設(shè)置任命,都模仿《周禮》。
  [2]戊寅,大赦,其與任約、徐嗣徽同謀者,一無所問。癸未,陳霸先使從事中郎江旰說徐嗣徽使南歸,嗣徽執(zhí)旰送齊。
  [2]戊寅(初二),梁朝大赦天下。凡是與任約、徐嗣徽同謀的人,一概不予追究。癸未(初七),陳霸先派從事中郎江旰去勸說徐嗣徽,讓他回南方來。徐嗣徽把江旰抓起來送到了北齊。
  [3]陳、周文育合軍攻杜龕于吳興。龕勇而無謀,嗜酒常醉,其將杜泰陰與等通。龕與等戰(zhàn)敗,泰因說龕使降,龕然之。其妻王氏曰:“霸先讎隙如此,何可求和!”因出私財賞募,復(fù)擊等,大破之。既而杜泰降于,龕尚醉未覺,遣人負出,于項王寺前斬之。王僧智與其弟豫章太守僧憎俱奔齊。
  [3]陳、周文育把軍隊合并在一起在吳興攻打杜龕。杜龕其人有勇而無謀,又愛喝酒,一天到晚總是醉醺醺的,他的部將杜泰暗地里和陳等掛上了鉤。杜龕同陳等人交戰(zhàn)失敗,杜泰便勸說杜龕投降,杜龕答應(yīng)了。但是,他的妻子王氏說:“陳霸先和我們王家結(jié)仇結(jié)得這么深,怎么可以向他求和!”于是拿出私財賞賜招募戰(zhàn)士,再一次向陳發(fā)動進攻,把陳打得大敗。不久崐杜泰投降了陳,而杜龕還酒醉沒醒,陳派人把他背出來,在項王寺前把他斬首了。王僧智和他的弟弟豫章太守王僧都投奔北齊。
  東揚州刺史張彪素為王僧辯所厚,不附霸先,二月,庚戌,陳、周文育輕兵襲會稽,彪兵敗,走入若邪山中,遣其將吳興章昭達追斬之。東陽太守留異饋糧食,霸先以異為縉州刺史。
  東揚州刺史張彪一向被王僧辯所寵愛看重,所以不肯歸附陳霸先。二月,庚戌(初五),陳、周文育派輕裝士兵奔襲會稽,張彪兵敗,逃入若邪山中。陳派他的部將吳興人章昭達追上并斬了他。東陽太守留異送糧食給陳,陳霸先任命留異為縉州刺史。
  江州刺史侯本事王僧辯,亦擁兵據(jù)豫章及江州,不附霸先。霸先以周文育為南豫州刺史,使將兵擊湓城,庚申,又遣侯安都、周鐵虎將舟師立柵于梁山,以備江州。
  江州刺史侯原來侍奉王僧辯,所以也擁兵占據(jù)豫章和江州,不歸附陳霸先。陳霸先任命周文育為南豫州刺史,派他帶兵去打湓城。庚申(十五日),又派侯安都、周鐵虎率領(lǐng)水軍在梁山一帶建立營柵,以防備江州。
  [4]癸亥,徐嗣徽、任約襲采石,執(zhí)戍主明州刺史張懷鈞送于齊。
  [4]癸亥(十八日),徐嗣徽、任約襲擊采石,抓獲采石守將明州刺史張懷鈞,送他到了北齊。
  [5]后梁主擊侯平于公安,平與長江王韶引兵還長沙。王琳遣平鎮(zhèn)巴州。
  [5]后梁國主蕭在公安襲擊侯平,侯平和長沙王蕭韶帶兵回長沙。王琳派侯平去鎮(zhèn)守巴州。
  [6]三月,壬午,詔雜用古今錢。
  [6]三月,壬午(初七),梁朝下詔,允許古今錢幣混合使用。
  [7]戊戌,齊遣儀同三司蕭軌、庫狄伏連、堯難宗、東方老等與任約、徐嗣徽合兵十萬入寇,出柵口,向梁山。陳霸先帳內(nèi)蕩主黃叢逆擊,破之,齊師退保蕪湖。霸先遣定州刺史沈泰等就侯安都,共據(jù)梁山以御之。周文育攻湓城,未克,召之還。夏,四月,丁巳,霸先如梁山巡撫諸軍。
  [7]戊戌(二十三日),北齊派儀同三司蕭軌、庫狄伏連、堯難宗、東方老等人與任約、徐嗣徽聯(lián)合成大軍十萬人南下進犯,軍隊從柵口出發(fā),直指梁山。陳霸先軍帳內(nèi)的一位善于突擊沖鋒的主將黃叢率兵迎擊,打敗了北齊軍隊,北齊軍隊只好退保蕪湖。陳霸先派定州刺史沈泰等人歸侯安都指揮,據(jù)守梁山以抵抗北齊軍隊。周文育帶兵攻打湓城,沒有攻克,被召回來。夏季,四月,丁巳(十三日),陳霸先到梁山去巡視安撫各路兵馬。
  [8]乙丑,齊儀同三司婁睿計魯陽蠻,破之。
  [8]乙丑(二十一日),北齊儀同三司婁討伐魯陽蠻,打敗了他們。
  [9]侯安都輕兵襲齊行臺司馬恭于歷陽,大破之,俘獲萬計。
  [9]侯安都率領(lǐng)輕裝士兵在歷陽襲擊北齊行臺司馬恭,把司馬恭打得大敗,俘虜了上萬人。
  [10]魏太師泰尚孝武妹馮翊公主,生略陽公覺;姚夫人生寧都公毓。毓于諸子最長,娶大司馬獨孤信女。泰將立嗣,謂公卿曰:“孤欲立子以嫡,恐大司馬有疑,如何?”眾默然,未有言者。尚書左仆射李遠曰:“夫立子以嫡不以長,略陽公為世子,公何所疑!若以信為嫌,請先斬之?!彼彀蔚抖?。泰亦起,曰:“何至于是!”信又自陳解,遠乃止。于是群公并從遠議。遠出外,拜謝信曰:“臨大事不得不爾!”信亦謝遠曰:“今日賴公決此大議。”遂立覺為世子。
  [10]西魏太師宇文泰娶了孝武帝的妹妹馮翊公主,生下兒子略陽公宇文覺,姚夫人則生了寧都公宇文毓。寧都公宇文毓在幾個兒子中最年長,娶了大司馬獨孤信的女兒。宇文泰準備確立繼承人,對公卿大臣說:“我想立嫡出的兒子為世子,擔(dān)心大司馬對此有疑心,該怎么辦好呢?”眾大臣默然不作聲。尚書左仆射李遠說:“從來立世子都是看是否嫡出,不看是否年長,把略陽公宇文覺立為世子,您有什么可疑慮的呢?如果怕獨孤信有意見,為此有顧慮,那么可以先把他斬了!”于是就拔出刀要行動。宇文泰忙站起來阻止說:“何至于要這樣做!”獨孤信也趕快自我陳述辯解,表示并無異議,李遠這才停止行動。于是大臣們都聽從了李遠的建議。退朝后,李遠走出宮廷外,拜謝獨孤信說:“面臨國家大事不得不這樣,請諒解。”獨孤信也感謝李遠說:“今天崐虧得您才把這件大事決定下來。”于是就立略陽公宇文覺為世子。
  [11]太師泰北巡。
  [11]西魏太師宇文泰到北邊巡視。
  [12]五月,齊人召建安公淵明,詐許退師,陳霸先具舟送之。癸未,淵明疽發(fā)背卒。甲申,齊兵發(fā)蕪湖,庚寅,入丹楊縣,丙申,至秣棱故治。陳霸先遣周文育屯方山,徐度頓馬牧,杜棱頓大航南以御之。
  [12]五月,北齊人召見建安公蕭淵明,假裝要答應(yīng)退兵。陳霸先準備船只要送蕭淵明去。癸未(初九),蕭淵明背上癰疽發(fā)作死去。甲申(初十),北齊軍隊從蕪湖出發(fā),庚寅(十六日),進入丹楊縣,丙申(二十二日),到達秣棱舊治所。陳霸先派周文育屯駐于方山,徐度駐守馬牧,杜棱駐守大航南端,以防御北齊兵。
  [13]齊漢陽敬懷王洽卒。
  [13]北齊漢陽敬懷王高洽去世。
  [14]辛丑,齊人跨淮立橋柵渡兵,夜至方山,徐嗣徽等列艦于青墩,至于七磯,以斷周文育歸路。文育鼓噪而發(fā),嗣徽等不能制;至旦,反攻嗣徽。嗣徽驍將鮑砰獨以小艦殿軍,文育乘單舴艋與戰(zhàn),跳入艦中,斬砰,仍牽其艦而還。嗣徽眾大駭,因留船蕪湖,自丹楊步上。陳霸先追侯安都、徐度皆還。
  [14]辛丑(二十七日),北齊軍隊跨秦淮河修筑橋梁渡兵,夜里到達方山,徐嗣徽等人把軍艦擺在青墩一帶,一直擺到七磯,用以切斷周文育的退路。周文育指揮士兵大聲豉噪,大舉進軍,徐嗣徽等人沒能抵擋得住。到天亮?xí)r分,周文育反攻徐嗣徽。徐嗣徽手下的驍勇的將領(lǐng)鮑坪單獨用小艦當后衛(wèi),周文育乘坐一條小快船與他近戰(zhàn),縱身跳入小艦中,一刀斬了鮑坪;還把這條小艦拉了回來。徐嗣徽的部眾一看嚇得要命,于是把船留在蕪湖,從丹楊步行上岸。陳霸先把侯安都、徐度追回來以抗擊北齊軍隊。
  癸卯,齊兵自方山進及倪塘,游騎至臺,建康震駭,帝總禁兵出頓長樂寺,內(nèi)外纂嚴。霸先拒嗣徽等于白城,適與周文育會。將戰(zhàn),風(fēng)急,霸先曰:“兵不逆風(fēng)?!蔽挠唬骸笆录币樱斡霉欧?!”抽槊上馬先進,風(fēng)亦尋轉(zhuǎn),殺傷數(shù)百人。侯安都與嗣徽等戰(zhàn)于耕壇南,安都帥十二騎突其陳,破之,生擒齊儀同三司乞伏無勞。霸先潛撤精卒三千配沈泰渡江,襲齊行臺趙彥深于瓜步,獲艦百余艘,粟萬斛。
  癸卯(二十九日),北齊軍隊從方山挺進到倪塘,游動的前哨騎兵在宮城下出現(xiàn),建康城受到震驚,人心惶惶,梁敬帝帶著宮廷衛(wèi)隊出宮駐入長樂寺,內(nèi)外戒嚴。陳霸先在白城抗御徐嗣徽等人,正好與周文育的軍隊會合。將要與北齊兵交戰(zhàn)時,風(fēng)刮得很急,陳霸先說:“軍隊最好不要逆風(fēng)而進?!敝芪挠f:“軍情緊急,何必拘泥于古法!”說著便抽出一把槊躍身上馬沖向前去。過一會風(fēng)向也轉(zhuǎn)了,周文育猛沖,殺傷了好幾百人。侯安都與徐嗣徽在耕壇南邊會戰(zhàn)。侯安都率領(lǐng)十二個騎兵沖破徐嗣徽的陣地,把他們打敗,活捉了北齊儀同三司乞伏無勞。陳霸先秘密地撤下三千精銳士兵配合沈泰渡過長江,在瓜步襲擊北齊行臺趙彥深,繳獲戰(zhàn)船一百余艘,糧食一萬斛。
  六月,甲辰,齊兵潛至鐘山,侯安都與齊將王敬寶戰(zhàn)于龍尾,軍主張纂戰(zhàn)死。丁未,齊師至幕府山,霸先遣別將錢明將水軍出江乘,邀擊齊人糧運,盡獲其船米。齊軍乏食,殺馬驢食之。庚戌,齊軍逾鐘山,霸先與眾軍分頓樂游苑東及覆舟山北,斷其沖要。壬子,齊軍至玄武湖西北,將據(jù)北郊壇,眾軍自覆舟東移頓壇北,與齊人相對。
  六月,甲辰(初一),北齊軍隊偷偷來到鐘山,侯安都與北齊將領(lǐng)王敬寶在龍尾交戰(zhàn),軍中首領(lǐng)張纂在戰(zhàn)斗中陣亡。丁未(初四),北齊軍隊抵達幕府山,陳霸先派別將錢明率領(lǐng)水軍兵發(fā)江乘,截擊北齊軍隊的糧食運輸船隊,把他們的船隊裝運的大米全部繳獲。這一來,北齊軍隊沒有糧食吃,只好殺戰(zhàn)馬、驢子充饑。庚戌(初七),北齊軍隊翻越鐘山,陳霸先與眾軍分頭駐扎在樂游苑東邊和覆舟山北邊,切斷北齊軍隊的交通要道。壬子(初九),北齊軍隊到達玄武湖西北,準備占據(jù)北邊的郊祀高壇。眾軍從覆舟向東移動,駐扎在壇北,與北齊軍隊相對擺開陣勢。
  會連日大雨,平地水丈馀,齊軍晝夜坐立泥中,足指皆爛,懸鬲以,而臺中及潮溝北路燥,梁軍每得番易。時四方壅隔,糧運不至,建康戶口流散,征求無所。甲寅,少霽,霸先將戰(zhàn),調(diào)市人得麥飯,分給軍士,士皆饑疲。會陳崐饋米三千斛、鴨千頭,霸先命炊米煮鴨,人人以荷葉裹飯,以鴨肉數(shù)臠,乙卯,未明,蓐食,比曉,霸先帥麾下出莫府山。侯安都謂其部將蕭摩訶曰:“卿驍勇有名,千聞不如一見?!蹦υX對曰:“今日令公見之?!奔皯?zhàn),安都墜馬,齊人圍之,摩訶單騎大呼,直沖齊軍,齊軍披靡,安都乃免。霸先與吳明徹、沈泰等眾軍首尾齊舉,縱兵大戰(zhàn),安都自白下引兵橫出其后,齊師大潰,斬獲數(shù)千人,相蹂踐而死者不可勝計,生擒徐嗣徽及弟嗣宗,斬之以徇,追奔至于臨沂。其江乘、攝山、鐘山等諸軍相次克捷,虜蕭軌、東方老、王敬寶等將帥凡四十六人。其軍士得竄至江者,縛荻筏以濟,中江而溺,流尸至京口,翳水彌岸;唯任約、王僧得免。丁巳,眾軍出南州,燒齊舟艦。
  當時正趕上連日下大雨,平地雨水積有一丈多深,北齊將士白天黑夜或坐或立全都泡在泥水中,腳指頭都爛了,做飯得把鍋懸掛起來才行,但是皇城和潮溝的北路一帶卻還干燥,梁朝軍隊總是能換班作戰(zhàn)。當時四方通往都城的道路都堵塞隔斷了,糧食也運不進來,建康一帶人民東流西散,無法征收糧賦。甲寅(十一日),天才稍稍放晴,陳霸先準備開戰(zhàn),向商人征調(diào)了一些麥子,做成麥飯分給軍中士兵,士兵們都已經(jīng)又餓又疲勞了。正好這時陳送來大米三千斛,鴨子一千只。陳霸先下令蒸米飯煮鴨子,士兵們個個用荷葉包米飯,飯上蓋上幾片鴨肉,乙卯(十二日),天還沒亮,士兵們都坐在草席上用飯,等到天一亮,陳霸先就率領(lǐng)下屬將士兵發(fā)幕府山出發(fā)。侯安都對他的部將蕭摩訶說:“你一向英勇善戰(zhàn),遠近聞名,這回可是千聞不如一見,就看你的了?!笔捘υX回答說:“今天就讓您看看!”等到交戰(zhàn)時,侯安都不慎從馬上摔下來了,北齊將士圍了上來,蕭摩訶單槍匹馬,大呼猛進,直向北齊軍士沖來,北齊士兵紛紛避開,侯安都這才保住了生命。陳霸先與吳明徹、沈泰等眾軍頭尾一齊沖鋒,指揮將士全面出擊,猛打猛沖,侯安都又從白下帶領(lǐng)一支軍隊切斷了北齊軍的后路,北齊軍隊大敗,被殺被俘的有幾千人,互相蹂踏而死的人不可勝計,徐嗣徽和他弟弟徐嗣宗被活捉后殺頭示眾。梁軍追殺敗逃的北齊兵,一直追到臨沂。梁朝在江乘、攝山、鐘山等地的軍隊也相繼獲勝,俘虜了北齊蕭軌、東方老、王敬寶等將帥共四十六人。北齊士兵有逃竄到長江邊的,用蘆葦扎成筏子想渡江,但到江中心葦筏就被水沖散,士兵也紛紛落入水中,尸體隨江水流到京口一帶,浮尸復(fù)蓋了水面,堆滿了江岸。只有任約、王僧兩個人生還。丁巳(十四日),梁朝眾軍從南州出發(fā),燒掉了北齊的戰(zhàn)船。
  戊午,大赦。己未,解嚴。軍士以賞俘貿(mào)酒,一人裁得一醉。庚申,斬齊將蕭軌等,齊人聞之,亦殺陳曇郎。霸先啟解南徐州以授侯安都。
  戊午(十五日),梁朝大赦天下。己未(十六日),解除戒嚴。軍士們用賞賜所得的戰(zhàn)俘去換酒喝,一名戰(zhàn)俘只能買得夠一次大醉的酒。庚申(十七日),把被俘的北齊將領(lǐng)蕭軌等人全殺了,北齊方面聞訊,也殺了陳曇朗作為報復(fù)。陳霸先奏請解除南徐州刺史讓給侯安都。
  [15]侯平頻破后梁軍,以王琳兵威不接,更不受指麾;琳遣將討之。平殺巴州助防呂旬,收其眾,奔江州,侯與之結(jié)為兄弟。琳軍勢益衰,乙丑,遣使奉表詣齊,并獻馴象。江陵之陷也,琳妻蔡氏、世子毅皆沒于魏,琳又獻款于魏以求妻子;亦稱臣于梁。
  [15]侯平多次打敗后梁的軍隊,自以為有功,又認為王琳的兵威已經(jīng)難以為繼了,所以更加不受指揮了。于是王琳派將領(lǐng)去討伐他。侯平殺了巴州協(xié)助防守的將領(lǐng)呂旬,把呂旬的部眾收歸自己指揮,投奔到了江州,侯和他結(jié)成了兄弟。王琳的軍隊勢力越來越顯得衰落,乙丑(二十一日),派使節(jié)帶著表示歸順的表章去到北齊,并獻上馴服了的大象。當初江陵陷落于西魏時,王琳的妻子蔡氏、世子王毅都落入西魏人手中,所以王琳又討好西魏以求得妻子、兒子的釋放。同時也向梁朝稱臣。
  [16]齊發(fā)丁匠三十馀萬修廣三臺宮殿。
  [16]北齊動用民工匠人三十多萬擴修三臺宮殿。
  [17]齊顯祖之初立也,留心政術(shù),務(wù)存簡靖,坦于任使,人得盡力。又能以法馭下,或有違犯,不容勛戚,內(nèi)外莫不肅然。至于軍國機策,獨決懷抱;每臨行陳,親當矢石,所向有功。數(shù)年之后,漸以功業(yè)自矜,遂嗜酒淫,肆行狂暴;或身自歌舞,盡日通宵;或散發(fā)胡服,雜衣錦彩;或袒露形體,涂傅粉黛;或乘驢、牛、橐駝、白象,不施鞍勒;或令崔季舒、劉桃枝負之而行,擔(dān)胡鼓拍之;勛戚之第,朝夕臨幸,游行市里,街坐巷宿;或盛夏日中暴身,或崐隆冬去衣馳走;從者不堪,帝居之自若。三臺構(gòu)木高二十七丈,兩棟相距二百余尺,工匠危怯,皆系繩自防,帝登脊疾走,殊無怖畏;時復(fù)雅,折旋中節(jié),傍人見者莫不寒心。嘗于道上問婦人曰:“天子何如?”曰:“顛顛癡癡,何成天子!”帝殺之。
  [17]北齊在文宣帝高洋剛剛立國的時候,很注意研究為政之術(shù),一切政務(wù),力求簡便穩(wěn)定,有所任命,也是坦誠待人,臣子們也得以盡其所能為國服務(wù)。又能用法律為準繩來駕馭部下,如果有誰犯了法,即使無勛貴戚也絕不寬容,所以朝廷內(nèi)外秩序井然。至于軍事機要、國家大政方針,則由文宣帝自己拿出決斷。文宣帝每次親臨戰(zhàn)陣,總是親自冒著箭石紛飛的危險,所到之處都立功績。幾年以后,文宣帝漸漸以為建立了大功業(yè),就驕傲自滿起來,于是就貪杯縱酒,淫逸無度,濫行狂暴之事。有時自己親自參與歌舞,又唱又跳,通宵達旦,從早到晚,沒日沒夜。有時披散頭發(fā),穿上胡服,披紅掛綠,有時卻又裸露著身體,涂脂抹粉;有時騎著驢、牛、駱駝、白象,連鞍子和勒繩也不用;有時讓崔季舒、劉桃枝背著他走,自己挎著胡鼓用手拍得彭彭響;元勛和貴戚之家,他常常不分朝夕駕臨,在集市上穿游而行,坐街頭睡小巷都是常事;有時大夏天在太陽下曬身子;有時大冬天脫去衣服猛跑步;跟從他的人受不了這么折騰,文宣帝卻全不當一回事。三臺的梁柱高達二十七尺,兩柱之間相距二百多尺,工匠上去都感到危險畏懼,在身上系繩子防止出意外。但文宣帝爬上三臺的梁脊快步小跑,竟然一點也不害怕。跑著跑著還不時來點雅致的舞蹈動作,又折身子又打旋,居然符合節(jié)奏,旁邊看的人嚇得汗毛直豎,沒有不寒心的。有一次,文宣帝在路上問一個婦女說:“咱們的天子怎么樣呢?”這婦女不知他就是天子,說:“他成天瘋瘋顛顛,呆呆癡癡,哪有什么天子樣!”文宣帝把她殺了。
  婁太后以帝酒狂,舉杖擊之曰:“如此父生如此兒!”帝曰:“即當嫁此老母與胡?!碧蟠笈?,遂不言笑。帝欲太后笑,自匍匐以身舉床,墜太后于地,頗有所傷。既醒,大慚恨,使積柴熾火,欲入其中。太后驚懼,親自持挽,強為之笑,曰:“汝醉耳!”帝乃設(shè)地席,命平秦王歸彥執(zhí)杖,口自責(zé)數(shù),脫背就罰,謂歸彥曰:“杖不出血,當斬汝?!碧笄白员е哿魈榭嗾?,乃笞腳五十,然后衣冠拜謝,悲不自勝。因是戒酒,一旬,又復(fù)如初。
  婁太后有一次因為文宣帝發(fā)酒瘋,舉起拐杖打他,說:“這樣英雄的父親竟生出這樣混帳的兒子!”文宣帝竟然說:“看來得把這老太太嫁給胡人了。”婁太后勃然大怒,從此再也不說話,臉上也沒有了笑容。文宣帝想讓婁太后笑,自己爬到了床底下去,用身子把床抬起來,把坐在床上的太后摔了下來,使太后受了傷。酒醒之后,高洋大感羞慚悔恨,讓人堆起柴堆點燃,自己想跳進去燒死。婁太后大吃一驚,害怕極了,趕忙親自過來又抱又拉,勉強笑著說:“剛才是你喝醉了,我不當真?!蔽男塾谑亲屓虽伾系叵?,命令平秦王高歸彥親自執(zhí)刑杖,自己口里列數(shù)著自己的罪過,脫開衣服露出背部接受杖刑。文宣帝對高歸彥說:“你用力打,打不出血來,我就殺了你?!眾涮笊锨白约罕е蛔尨颍男弁纯蘖魈?,最后還是在腳上打了五十下,然后穿上衣服,戴上帽子向婁太后拜謝寬恕之恩,一付悲不自勝的樣子。因為這一番酒后失言傷害太后的事,文宣帝下決心戒酒。但剛十天,又嗜酒如命,和原來一樣。
  帝幸李后家,以鳴鏑射后母崔氏,罵曰:“吾醉時尚不識太后,老婢何事!”馬鞭亂擊一百有余。雖以楊為相,使進廁籌,以馬鞭鞭其背,流血浹袍。嘗欲以以小刀其腹,崔季舒托俳言曰:“老小公子惡戲?!币虺傅度ブ?。又置于棺中,載以車。又嘗持槊走馬,以擬左丞相斛律金之胸者三,金立不動,乃賜帛千段。
  文宣帝去李后的家,用帶響聲的箭射李后的母親崔氏,邊射邊大罵,說:“我醉酒的時候連太后都不認識,你這老奴才算個什么!”還揮動馬鞭,一口氣打了一百多下。文宣帝雖然任命楊為丞相,但常輕侮他,讓他在自己大便時往廁所遞送拭穢的篾片。又用馬鞭打他背部,血流下來都濕透了衣袍。又曾想用小刀子在他小腹上劃痕,崔季舒一看不是事,就假托說笑話:“這是老公子和小公子惡作劇呢!”乘勢把文宣帝手里的刀子拔出來拿開了。又有一次,文宣帝把楊放在棺材中,用喪車運著,演習(xí)大出殯。還有一次,曾手持一把槊在馬上奔馳,三次用槊作向左丞相斛律金胸口刺去的動作,斛律金站著不動崐,文宣帝夸他勇敢,賞賜他一千段帛。
  高氏婦女,不問親疏,多與之亂,或以賜左右,又多方苦辱之。彭城王太妃爾朱氏,魏敬宗之后也,帝欲蒸之,不從;手刃殺之。故魏樂安王元昂,李后之姊婿也,其妻有色,帝數(shù)幸之,欲納為昭儀。召昂,令伏,以鳴鏑射之百馀下,凝血垂將一石,竟至于死。后啼不食,乞讓位于姊,太后又以為言,帝乃止。
  高氏家族中的婦女,也不管親疏遠近,文宣帝都胡亂和她們發(fā)生性關(guān)系,還把其中的一些賜給身邊親信,但又想盡方法折騰侮辱人家。彭城王高的太妃爾朱氏,是魏敬宗的皇后,文宣帝想奸淫她,她不服從,便親手用刀殺死。過去的東魏樂安王元昂,是李后的姐夫,他妻子長得漂亮,文宣帝多次占有她,想把她納入宮中當昭儀。文宣帝把元昂召來,命令他趴下,用響箭射了他一百多箭,凝結(jié)的血塊幾乎有一石之多,就這樣活活被射死了。李后為此啼哭終日不進食,要求把皇后位置讓給姐姐,婁太后又在旁說了話,文宣帝才沒有這樣做。
  又嘗于眾中都督韓哲,無罪,斬之。作大鑊、長鋸、銼、碓之屬,陳之于庭,每醉,輒手殺人,以為戲樂。所殺者多令支解,或焚之于火,或投之于水。楊乃簡鄴下死囚,置之仗內(nèi),謂之供御囚,帝欲殺人,輒執(zhí)以應(yīng)命,三月不殺,則宥之。
  北齊文宣帝還曾經(jīng)在大庭廣眾之中召見都督韓哲,也沒什么罪就把他斬首。還派人制造大鐵鍋、長鋸子、大鍘刀、大石碓之類刑具,擺在宮庭里,每次喝醉了酒,就動手殺人,以此當作游戲取樂。被他殺掉的人大多下令肢解,有的扔到火里去燒,有的扔到水里去。楊只好選了一些鄴城的死罪囚犯,作為儀仗人員,叫做“供御囚”,文宣帝一想殺人,就抓出來應(yīng)命,如果三個月沒被殺掉,就得到寬大處理。
  開府參軍裴謂之上書極諫,帝謂楊曰:“此愚人,何敢如是!”對曰:“彼欲陛下殺之,以成名于后世耳?!钡墼唬骸靶∪?,我且不殺,爾焉得名!”帝與左右飲酒,曰:“樂哉!”都督王曰:“有大樂,亦有大苦。”帝曰:“何謂也?”對曰:“長夜之飲,不寤國亡身隕,所謂大苦!”帝縛,欲斬之,思其有救世宗之功,乃舍之。
  開府參軍裴謂之上書極力諫阻文宣帝隨意殺人的狂暴行為,文宣帝對楊說:“這是個蠢人,他怎么敢這樣做!”楊回答說:“他大概是想讓陛下您殺了他,這樣他好在后世成名吧!”文宣帝說:“小人!我權(quán)且不殺,看你怎么出名!”文宣帝和身邊親信飲酒作樂,得意忘形地說:“真快樂呀!”都督王在旁說:“有大快樂,也會有大痛苦。”文宣帝問道:“這話怎么說?”王回答說:“老是作長夜之飲,酩酊大醉,沒等醒過來已經(jīng)國亡身死,這就是我所說的大痛苦!”文宣帝一聽生了氣,命人把王捆起來,要把他處斬,但想起他過去有救文襄帝生命的功勞,于是又放了他。
  帝游宴東山,以關(guān)、隴未平,投杯震怒,召魏收于前,立為詔書,宣示遠近,將事西行。魏人震恐,常為度隴之計。然實未行。一日,泣謂群臣曰:“黑獺不受我命,奈何?”都督劉桃枝曰:“臣得三千騎,請就長安擒之以來。”帝壯之,賜帛千匹。趙道德進曰:“東西兩國,強弱力均,彼可擒之以來,此亦可擒之以往。桃枝妄言應(yīng)誅,陛下奈何濫賞!”帝曰:“道德言是。”回絹賜之。帝乘馬欲下峻岸入于漳,道德攬轡回之;帝怒,將斬之。道德曰:“臣死不恨,當于地下啟先帝,論此兒酣酗顛狂,不可教訓(xùn)?!钡勰欢?。他日,帝謂道德曰:“我飲酒過,須痛杖我?!钡赖轮圩?。道德逐之曰:“何物人,為此舉止!”
  文宣帝去東山游玩歡宴,因為想起關(guān)、隴一帶尚未平定,便把杯子往地上一摔,大發(fā)雷霆,馬上把魏收叫到跟前,讓他站著寫下詔書,向遠近四方宣告自己將要向西方采取軍事行動。西魏人聞訊感到震動驚恐,于是經(jīng)常也在籌劃防止齊軍越過隴地的辦法。但實際上文宣帝這一計劃并沒有實行。有一天,文宣帝流著淚對群臣說:“黑獺不接受我的命令,怎么辦呢?”都督劉桃枝回答說:“給我三千騎兵,我就到長安去把他擒拿歸來。”文宣帝聽了,便稱贊他的勇氣,賜給他一千匹帛。趙道德走上前說:“魏和齊是西方和東方并立的兩個鄰國,國勢國力強弱是相均等的。你可以把那邊的人擒拿歸來,對方也可以把你這邊的人擒拿過去。劉桃枝口吐狂言,虛妄欺君,應(yīng)該處死,陛下怎么向崐他濫施獎賞?”文宣帝聽了,說:“道德說得對。”收回給劉桃枝的絹帛賜給劉道德。有一次,文宣帝騎著馬欲從很高的陡岸跳到漳河里去,趙道德用力拉著馬韁繩把他拽回來。文宣帝勃然大怒,要把趙道德處斬。趙道德說:“我為此而死心中沒有什么怨恨,到了地下,我要向先帝啟奏,把他這個兒子拼命酗酒,瘋顛狂亂,不可教訓(xùn)的種種行為告訴他?!蔽男勐犃顺聊季?,就不殺趙道德了。這以后有一天,文宣帝對趙道德說:“我喝酒喝得過份了,必須狠狠打我一頓。”趙道德真的動手打他,文宣帝跑開了。趙道德追著文宣帝,邊追邊喊:“你是個什么人,竟做出這種不成體統(tǒng)的舉動!”
  典御丞李集面諫,比帝于桀、紂。帝令縛置流中,沈沒久之,復(fù)令引出,謂曰:“吾何如桀、紂?”集曰:“向來彌不及矣!”帝又令沈之,引出,更問,如此數(shù)四,集對如初。帝大笑曰:“天下有如此癡人,方知龍逄、比干未是俊物!”遂釋之。頃之,又被引入見,似有所諫,帝令將出要斬。其或斬或赦,莫能測焉。
  典御史李集當面進諫,甚至把文宣帝比擬為夏桀、商紂。文宣帝下令把他捆起來放到流水中去,讓他沒入水里很久,再下令把他拽出水面,問他說:“你說,我比夏桀、商紂怎樣?”李集回答說:“看來你還比不上他們呢!”文宣帝又下令把他沒入水里,拽出來又問,這樣折騰了多次,李集的回答一點也沒變。文宣帝哈哈大笑說:“天下竟然有這樣呆癡的家伙,我這才知道龍逄、比干還不算出色人物呢!”于是釋放了他。過了一會兒,李集又被拉著進來見文宣帝,他似乎又想有所進諫,文宣帝下令帶出去腰斬。文宣帝喜怒無常,想要殺人還是想要赦免,沒有人能猜想得到。
  內(nèi)外,各懷怨毒;而素能默識強記,加以嚴斷,群下戰(zhàn)栗,不敢為非。又能委政楊,總攝機衡,百度修敕,故時人皆言主昏于上,政清于下。風(fēng)表鑒裁,為朝野所重,少歷屯厄,及得志,有一餐之惠者必重報之,雖先嘗欲殺己者亦不問;典選二十余年,以獎拔賢才為己任。性復(fù)強記,一見皆不忘其姓名,選人魯漫漢自言猥賤獨不見識,曰:“卿前在元子思坊,乘短尾牝驢,見我不下,以方麴障面,我何為不識卿!”漫漢驚服。
  在文宣帝這種淫威下,宮廷內(nèi)外,大家都敢怒不敢言,心懷怨恨。但文宣帝對事物一向能夠暗暗熟識,牢牢記憶,然后加以嚴格的裁決判斷,所以群臣在他面前惶恐戰(zhàn)栗,不敢為非作歹。文宣帝又能把政事委托給楊,楊善于統(tǒng)一掌握國家樞機的運行,使各個方面的政事都得到修整,所以當時的人都說文宣帝在上頭昏頭昏腦,但下面的政事卻還算清明有序的。楊頗有風(fēng)度,儀表整飭,善于鑒識裁斷,被朝野各方面人士所看重。他年輕時多次經(jīng)歷困頓災(zāi)厄,到了發(fā)跡得志之后,凡是他處逆境時對他有施予一餐恩惠的,他也都重重地回報人家。至于早先想殺他的人,他卻不再計較。他掌管國家選拔人才的大權(quán)達二十多年之久,一向以獎勵、提拔人才為己任。他記性特別好,只要和他見了一面的人,他就記住了人家的姓名,再也不會忘記。有一個候選的人叫魯漫漢,自己說因為身份低賤,楊不曾認識他。楊提醒他說:“你從前在元子思坊任職,騎著一只短尾巴母驢,在路上遇到我也不下來,用一塊黃帕遮住面,假裝沒看見就走過去,我怎么不認識你魯漫漢呢!”魯漫漢一聽大吃一驚,心中嘆服。
  [18]秋,七月,甲戌,前天門太守樊毅襲武陵,殺武州刺史衡陽王護,王琳使司馬潘忠擊之,執(zhí)毅以歸。護,暢之孫也。
  [18]秋季,七月,甲戌(初一),前天門太守樊毅襲擊武陵,殺死了武州刺史衡陽王蕭護,王琳派司馬潘忠去攻打樊毅,抓住了樊毅勝利歸來。蕭護是蕭暢的孫子。
  [19]丙子,以陳霸先為中書監(jiān)、司徒、揚州刺史,進爵長城公,馀如故。
  [19]丙子(初三),梁朝任命陳霸先為中書監(jiān)、司徒、揚州刺史,加進長城公這一爵位,其他官職、封號保持原樣。
  [20]初,余孝頃為豫章太守,侯鎮(zhèn)豫章,孝頃于新吳縣別立城柵,與相拒。使其從弟守豫章,悉眾攻孝頃,久不克,筑長圍守之。癸酉,修平發(fā)兵攻,大掠豫章,焚之,奔于建康。眾潰,奔湓城,依其將焦僧度。僧度勸之奔齊,會霸先使記室濟陽蔡景歷南上,說令降,詣闕歸罪,霸先為之誅侯平。丁亥,以為司空。
  [20]當初,余孝頃當豫章太守,侯鎮(zhèn)守豫章,余孝頃在新吳縣另外建立崐了城堡柵欄,與侯相對抗。侯派他的堂弟侯守衛(wèi)豫章,自己把全部軍隊開上去攻打余孝頃,打了很久也沒打下,就修筑了一條長長的包圍圈把新吳縣城看守起來。癸酉(疑誤),侯平出動軍隊去攻打侯,城陷之后,對豫章城進行了一次大洗劫,放火燒了城,然后投奔了建康。侯的部眾潰不成軍,逃奔到湓城去依靠他的部將焦僧度。焦僧度勸他干脆投奔北齊,這時正好陳霸先派記室濟陽人蔡景歷從南方北上來勸說侯,讓他投降梁朝,這樣侯就投降了,親自到建康朝廷來伏罪,陳霸先為了安撫他,把背叛他先來歸降的侯平殺了。丁亥(十四日),任命侯為司空。
  南昌民熊曇朗,世為郡著姓。曇朗有勇力,侯景之亂,聚眾據(jù)豐城為柵,世祖為巴山太守。江陵陷,曇朗兵力浸強,侵掠鄰縣。侯在豫章,曇朗外示服從而陰圖之,及敗走,曇朗獲其馬仗。
  南昌城里的居民熊曇朗,世世代代都是郡里有名的大姓。熊曇朗頗有勇氣力量,當年侯景作亂的時候,他聚集徒眾據(jù)守豐城,修了柵欄,梁元帝任命他為巴山太守。江陵淪陷時,熊曇朗兵力漸漸強大起來,開始侵犯掠奪鄰近的縣份。侯鎮(zhèn)守豫章,熊曇朗外表上表示服從而暗地里偷偷謀劃要算計他。待到侯兵敗逃跑時,熊曇朗奪去了他的戰(zhàn)馬和兵器。
  [21]己亥,齊大赦。
  [21]己亥(二十六日),北齊大赦天下。
  [22]魏太師泰遣安州長史鉗耳康買使于王琳,琳遣長史席豁報之,且請歸世祖及愍懷太子之柩;泰許之。
  [22]西魏太師宇文泰派安州長史鉗耳康買為使者去王琳那兒出使,王琳派長史席豁到西魏回訪,而且懇求西魏把梁元帝蕭繹和愍懷太子蕭元良的靈柩送回南方。宇文泰答應(yīng)了這一懇求。
  [23]八月,己酉,鄱陽王循卒于江夏,弟豐城侯泰監(jiān)郢州事。王琳使兗州刺史吳藏攻江夏,不克而死。
  [23]八月,己酉(初七),鄱陽王蕭循在江夏去世,他弟弟豐城侯蕭泰管理郢州的政事。王琳派兗州刺史吳藏攻打江夏,兵敗身死。
  [24]魏太師泰北渡河。
  [24]西魏太師宇文泰北渡黃河。
  [25]魏以王琳為大將軍、長沙郡公。
  [25]西魏封王琳為大將軍、長沙郡公。
  [26]魏江州刺史陸騰討陵州叛獠,獠因山為城,攻之難拔。騰乃陳伎樂于城下一面,獠棄兵,攜妻子臨城觀之,騰潛師三面俱上,斬首萬五千級,遂平之。騰,俟之玄孫也。
  [26]西魏江州刺史陸騰出兵討伐陵州進行叛亂的獠人,獠人依山修建城堡,極為險峻,很難攻克。陸騰想了一計,把歌伎舞樂隊在城下的一面擺開進行表演,獠人一看,扔下兵器,帶著妻子兒女登上城墻觀看,陸騰的伏兵從另外三面沖上城去,一口氣斬下一萬五千首級,于是就平定了獠人的叛亂。陸騰是陸俟的玄孫。
  [27]庚申,齊主將西巡,百官辭于紫陌,帝使騎圍之,曰:“我舉鞭,即殺之?!比贞?,帝醉不能起。黃門郎是連子暢曰:“陛下如此,群臣不勝恐怖?!钡墼唬骸按蟛佬埃∪羧?,勿殺。”遂如晉陽。
  [27]庚申(十八日),北齊文宣帝將要到西邊去巡視,文武百官在紫陌為文宣帝送行,文宣帝派手執(zhí)長矛的騎兵把他們包圍起來,對騎兵們說:“我一舉鞭示意,你們就殺了他們。”太陽快下山了,文宣帝喝得醉醺醺地起不了床。黃門郎是連子暢乘機說:“陛下你這樣做,百官群臣害怕得受不了。”文宣帝說:“他們很害怕嗎?如果是這樣,那就別殺他們算了!”于是就出發(fā)到晉陽去。
  [28]九月,壬寅,改元,大赦。以陳霸先為丞相、錄尚書事、鎮(zhèn)衛(wèi)大將軍、揚州牧、義興公。以吏部尚書王通為右仆射。
  [28]九月,壬寅(初一),梁朝改換年號,為太平元年,實行大赦,任命陳霸先為丞相、錄尚書事、鎮(zhèn)衛(wèi)大將軍、揚州牧、義興公。任命吏部尚書王通為右仆射。
  [29]突厥木桿可汗假道于涼州以襲吐谷渾,魏太師泰使涼州刺史史寧帥騎隨之,至番禾,吐谷渾覺之,奔南山。木桿將分兵追之,寧曰:“樹敦、賀真崐二城,吐谷渾之巢穴也,拔其本根,馀眾自散?!蹦緱U從之。木桿從北道趣賀真,寧從南道趣樹敦。吐谷渾可汗在賀真,使其征南王將數(shù)千人守樹敦。木桿破賀真,獲夸呂妻子;寧破樹敦,虜征南王;還,與木桿會于青海,木桿嘆寧勇決,贈遺甚厚。
  [29]突厥木桿可汗借路從涼州襲擊吐谷渾,西魏太師宇文泰派涼州刺史史寧率領(lǐng)騎兵跟他一起行動。軍隊到達番禾,吐谷渾發(fā)覺了,逃往南山。木桿可汗準備分兵去追擊他,史寧建議說:“樹敦、賀真兩城,是吐谷渾的巢穴,拔掉他的這個老根,其他的部眾也就自己潰散了?!蹦緱U可汗采納了這個建議。商議的結(jié)果是:木桿可汗率兵從北邊的通道直取賀真,史寧從南邊的通道直取樹敦。吐谷渾可汗自己駐扎在賀真,派他的征南王帶幾千人去防守樹敦。木桿可汗攻克了賀真,抓獲了夸呂的妻子、兒子;史寧攻克了樹敦,俘虜了征南王。得勝回師時,史寧與木桿可汗會師于青海。木桿可汗嘆服史寧勇猛有決斷,對他有很豐厚的饋贈。
  [30]甲子,王琳以舟師襲江夏;冬,十月,壬申,豐城侯泰以州降之。
  [30]甲子(二十三日),王琳派水軍襲擊江夏。冬季,十月,壬申(初一),豐城侯蕭泰獻出州城向他投降。
  [31]齊發(fā)山東寡婦二千六百人以配軍,有夫而濫奪者什二三。
  [31]北齊征發(fā)山東寡婦二千六百人配婚給軍人。其中有丈夫而被當寡婦硬給搶走的占十分之二三。
  [32]魏安定文公宇文泰還至牽屯山而病,驛召中山公護。護至涇州,見泰,泰謂護曰:“吾諸子皆幼,外寇方強,天下之事,屬之于汝,宜努力以成吾志。”乙亥,卒于云陽。護還長安,發(fā)喪。泰能駕御英豪,得其力用,性好質(zhì)素,不尚虛飾,明達政事,崇儒好古,凡所施設(shè),皆依仿三代而為之。丙子,世子覺嗣位,為太師、柱國、大冢宰,出鎮(zhèn)同州,時年十五。
  [32]西魏安定文公宇文泰回到牽屯山就病倒了。派驛馬傳令召見中山公宇文護。宇文護趕到?jīng)苤荩菀娪钗奶?。宇文泰對宇文護說:“我?guī)讉€兒子都年幼,外面的敵寇都很強大,天下大事就全委托你了。你要努力以成就我的平生志愿?!币液ィǔ跛模谠脐柸ナ?。宇文護回到長安,才公布消息,給宇文泰發(fā)喪。宇文泰生時能夠駕馭英俊豪杰,得到他們的努力效勞,他喜好質(zhì)樸,不追求虛假文飾,處理政事明識練達,尊崇儒家,仰慕遠古,舉凡施政的一切措施,都依照模仿夏、商、周三代的古制來制定。丙子(初五),世子宇文覺繼位,任命為太師、柱國、太冢宰,并鎮(zhèn)守同州。這時年僅十五。
  中山公護,名位素卑,雖為泰所屬,而群公各圖執(zhí)政,莫肯服從。護問計于大司寇于謹,謹曰:“謹早蒙先公非常之知,恩深骨肉,今日之事,必以死爭之。若對眾定策,公必不得讓。”明日,群公會議,謹曰:“昔帝室傾危,非安定公無復(fù)今日。今公一旦違世,嗣子雖幼,中山公親其兄子,兼受顧托,軍國之事,理須歸之?!鞭o色抗厲,眾皆悚動。護曰:“此乃家事,護雖庸昧,何敢有辭。”謹素與泰等夷,護常拜之,至是,謹起而言曰:“公若統(tǒng)理軍國,謹?shù)冉杂兴馈!彼煸侔?。群公迫于謹,亦再拜,于是眾議始定。護綱紀內(nèi)外,撫循文武,人心遂安。
  中山公宇文護,名望地位一向比較低,雖然被宇文泰所倚重,但各位王公大臣都想執(zhí)政,誰也不肯服從他。宇文護向大司寇于謹請教對策,于謹說:“我于謹早就蒙受先安定公非同一般的知遇之恩,這恩情深于骨肉之情。今天的國家大事,我一定以生命去爭取成功。如果面對各位王公大臣商討確定國策,您一定不要退讓?!钡诙?,各位王公聚集在一起議論國家大事,于謹說:“過去孝武帝受到高歡協(xié)迫,魏國帝室陷于傾覆的危險之中,要不是安定公迎納并輔佐了他,國家就沒有今天這種局面了。現(xiàn)在安定公突然去世,嗣位的世子雖然幼小,但中山公會把他哥哥的兒子看得很親,又接受了安定公臨危時的顧命之托,軍國大事,按理應(yīng)該歸他統(tǒng)一掌握?!庇谥斨v這番話,聲音高亢,神色嚴厲,眾臣都感到驚竦震動。宇文護接著說:“輔政之事,也是我們的家事。我雖然平庸愚昧,但又怎么敢推辭呢?”于謹平時一向處于與宇文泰一樣的地位,宇文護常常向他跪拜,到了這時,于謹立起身來對宇文護說:“您要是出面統(tǒng)一管理軍國大事,我們這些人就都有所依靠了?!庇谑窍蛩虬萘藘纱?。各位王公大臣迫于于謹?shù)膰绤?,也跟著跪拜了兩次,于是大家的議論才統(tǒng)一起來。宇文護整頓內(nèi)外,安撫文武大臣,人心才就此安定了。[33]十一月,辛丑,豐城侯泰奔齊,齊以為永州刺史。詔征王琳為司空,琳辭不至,留其將潘純陀監(jiān)郢州,身還長沙。魏人歸其妻子。
  [33]十一月,辛丑(初一),豐城侯蕭泰投奔北齊,北齊任命他為永州刺史,并下詔征召王琳為司空,王琳推辭不去,留下他的部將潘純陀監(jiān)守郢州,自己回長沙去了。西魏把他的妻子兒子送回了。
  [34]壬子,齊主詔以“魏末豪杰糾合鄉(xiāng)部,因緣請托,各立州郡,離大合小,公私煩費,丁口減于疇日,守令倍于昔時。且要荒向化,舊多浮偽,百室之邑,遽立州名,三戶之民,空張郡目,循名責(zé)實,事歸焉有。”于是并省三州,一百五十三郡。
  [34]壬子(十二日),北齊文宣帝下詔,認為:“魏朝末年各方的豪杰糾合地方武裝,乘著有利的形勢和機緣,向有勢力的人請求依托,各自建立州郡,有的把大的州郡分離,有的把小的州郡合并,弄得公家和私人都事煩財費,人口比過去大為減少,太守、縣令之類的官員比昔日多了一倍,而且邊遠地區(qū)忽而歸順忽而離心,過去有很多是浮名虛報,一百戶人家的集鎮(zhèn),匆促中就立起一個州的名號;三戶老百姓,也要憑空設(shè)立一個郡的名目。如果按照這些州郡的名去考察它們的實際情況,往往會發(fā)現(xiàn)這些州郡實在是子虛烏有的幻影。”于是決定實行州郡合并,把三個州撤消,還撤去一百五十三個郡。
  [35]詔分江州四郡置高州。軍黃法氍為刺史,鎮(zhèn)巴山。
  [35]北齊下詔劃分江西四郡為一個州,即高州,任命明威將軍黃法氍為刺史,鎮(zhèn)守巴山。
  [36]十二月,壬申,以曲江侯勃為太保。
  [36]十二月,壬申(初二),北齊任命曲江侯高勃為太保。
  [37]甲申,魏葬安定文公。丁亥,以岐陽之地封世子覺為周公。
  [37]甲申(十四日),西魏安葬了安定文公。丁亥(十七日),把岐陽之地分封給世子宇文覺,并封他為周公。
  [38]初,侯景之亂,臨川民周續(xù)起兵郡中,始興王毅以郡讓之而去。續(xù)部將皆郡中豪族,多驕橫,續(xù)裁制之,諸將皆怨,相與殺之。續(xù)宗人迪,勇冠軍中,眾推為主。迪素寒微,恐郡人不服,以同郡周敷族望高顯,折節(jié)交之,敷亦事迪甚謹。迪據(jù)上塘,敷據(jù)故郡,朝廷以迪為衡州刺史,領(lǐng)臨川內(nèi)史。時民遭侯景之亂,皆棄農(nóng)業(yè),群聚為盜,唯迪所部獨務(wù)農(nóng)桑,各有贏儲,政教嚴明,征斂必至,余郡乏絕者皆仰以取給。迪性質(zhì)樸,不事威儀,居常徒跣,雖外列兵衛(wèi),內(nèi)有女伎,繩破篾,傍若無人,訥于言語而襟懷信實,臨川人皆附之。
  [38]當初,侯景作亂的時候,臨川人周續(xù)在郡中起兵奪權(quán),始興王蕭毅把郡讓給他,自己跑了。周續(xù)部將都是郡中豪門大族,大都很驕傲橫蠻,周續(xù)對他們實行制裁,諸將都生怨心,互相串通,殺了周續(xù)。周續(xù)宗族中有個叫周迪的,他的勇力在軍隊中號稱冠軍,被眾人推舉為主將。周迪過去出身寒微,擔(dān)心郡中人不服從治理,因為同郡人周敷的家族聲望高而顯赫,就很謙恭地去與他交為朋友,爭取他的協(xié)助。周敷對周迪也盡心服事,很是恭謹。周迪據(jù)守上塘,周敷據(jù)守郡治原來的所在地。梁朝任命周迪為衡州刺史,兼任臨川內(nèi)史。當時人民遭受侯景之亂的禍害,都扔下了耕作務(wù)農(nóng)之業(yè),群聚在一起當強盜,只有周迪所管理的地區(qū)還有人民在經(jīng)營農(nóng)業(yè)、養(yǎng)蠶業(yè),各家各戶還有些糧食布帛的盈余積蓄,政法教令很是嚴明,政府下令征收分派的賦稅都能收到,因此別的郡凡是糧食布帛發(fā)生困難短缺都靠周迪治理的地區(qū)來取得補給。周迪天性質(zhì)樸,不經(jīng)意于表面上的威嚴儀表,平素居家常常光著腳,雖然外面排列著衛(wèi)兵,屋里有歌舞伎女,但他從容地搓繩子,破竹蔑,旁若無人。他不善于高談闊論但襟懷誠實質(zhì)樸,臨川人都依附于他。
  [39]齊自西河總秦戍筑長城,東至于海,前后所筑東西凡三千余里,率十里一戍,其要害置州鎮(zhèn),凡二十五所。
  [39]北齊從西河總秦戍一帶開始修筑長城,向東一直延伸到大海邊,前前后后修筑的長城東西總共有三千多里長,大抵十里就設(shè)立一個戍衛(wèi)點,凡是軍事上的險要之地就建立州鎮(zhèn),總共有二十五處。
  [40]魏宇文護以周公幼弱,欲早使正位以定人心,庚子,以魏恭帝詔禪位于周,使大宗伯趙貴持節(jié)奉冊,濟北公迪致皇帝璽紱;恭帝出居大司馬府。
  [40]西稱宇文護因為周公宇文覺幼小力弱,想早一點兒讓他就正位以安定崐人心,庚子(三十日),通過西魏恭帝下詔書的形式,把西魏政權(quán)禪讓給周公。派大宗伯趙貴手持節(jié)杖,捧著就位的表冊,濟北公宇文迪獻上皇帝的玉璽和印綬。西魏恭帝從內(nèi)廷搬出,住在大司馬的府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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